坐在沙发上,我一直在思考着脑海里那虚无缥缈的念头,我们之前的确没有考虑到通话记录的问题,但从整个案件上看,它似乎根本就处于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许韵和孙忠国通过电话,然后孙忠国就去了咖啡厅等某个人,却没有等到,然后自己就回家了,是许韵让他去等谁的吗?可为什么那个人又没有出现?那几个通话记录,究竟对案子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想着想着,只觉得问题变得越来越复杂了,甚至连一些早已确定的地方,我也渐渐开始怀疑了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满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的念头。
看样子,在这个状态下,我是没办法认真思考了,长叹了口气,我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睡梦中,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别墅的小湖边,只是这一次,依依和师父都没有再出现,只剩我一个人,独自在绿茵茵的湖边走着。湖面上依旧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虽然很淡,但却一点都不会飘散开,反而像是守护着什么宝藏一样,默默地围绕着湖心弥漫开来。我愣愣地看着这一片偌大的白雾,忽然间,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白雾中慢慢走了出来,渐渐地,她的模样越来越明显,待我看清她的脸时,差点没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竟然是沈师姐?
沈师姐似乎也看见了我,她朝我轻轻笑了笑,踮着脚,犹如蜻蜓点水般,慢慢从水面走了过来,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沈师姐赤着脚,伴随着天空中飞落的雪花,一点一点地朝我靠近。就在她快要走到我身边时,只见从那阵白雾中猛地伸出一根黑色的藤蔓,一下子缠到她的腰上,就要把她向后拉去。
“沈师姐!”
我大惊失色,连忙朝她跑去,平静的湖水此时也逐渐翻涌了起来,它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浪接一浪地朝我扑了过来,打到我身上时,却忽然变幻成了无数带刺的冰块,疼得我几乎连身体都要站立不住。我步履维艰地朝前方走去,眼看着就要靠近沈师姐了,那条黑色的藤蔓竟猛地冲天而起,化成了一把乌黑的铁枪,就要向我刺来!
我心中大急,连忙伸出手,对沈师姐吼到。
“沈师姐,快,抓住我的手!”
“小夕……”
沈师姐眼中不知何时,竟充满了泪水,她抬起手,一把将缠在自己腰上的黑色藤蔓撕裂开来,然后轻踩在湖面上,慢慢朝我走了过来,就在此时,那把黑色铁枪以破空之势,几乎是眨眼间,就飞到了我眼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沈师姐身上猛地冒起一阵赤色的火龙卷,一下子就把那把黑色铁枪烧得一干二净!
“沈,沈师姐?”
我一脸惊骇地看着她,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在我的头顶摸了摸,轻声说到。
“小夕……”
那阵白雾不知何时又笼罩了过来,刹那间,猛地从里面伸出无数黑色藤蔓,就要朝着沈师姐卷去……
“沈师姐!”
“菲儿!”
我猛地惊醒,一下子从床上立了起来,愣愣地看着窗外,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了,连额头上也满是咸湿的冷汗。
我坐在床上,想着刚才的梦,仍然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它明明只是梦而已,可为什么会觉得它是如此的真实呢,当那把铁枪刺来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就要命归于此了。
我突然想起那刺向沈师姐的黑色藤蔓,连忙掏出手机,翻出了她的号码,可我楞愣地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给她拨过去的勇气,她现在应该还在医院吧,我这么突然地在这个时候打给她,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梦游?她已经打了点滴了,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吧?总不能一个小感冒,就让她离开这个世界吧?
猛地觉得脸上又什么温热的液体划过,我木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竟然是眼泪?
怎么会?
因为那个奇怪的梦,我后半夜几乎没有再合过眼,脑子里一直重复着沈师姐消失前的声音。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里有些害怕,甚至害怕到瑟瑟发抖,可我却连我在害怕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在笼罩着我,就像是梦里的白雾一样,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在去浩然的事务所之前,我还特意到医院去看了一下沈师姐,她自然是好好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什么黑色的藤蔓,也没有什么白雾,一切都很正常。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我乍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竟然会因为一个梦而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叹了口气,我伸出手,轻轻拨了拨她的刘海,正要向门外走去,身后猛地传来一阵非常细小的声音。
“小夕……”
这个声音,简直跟梦里的沈师姐说的话一模一样,刹那间,心头的恐惧像是滴入湖面的墨水般,猛地扩散开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不敢回头去看沈师姐,我怕会在她身后看到那一片朦胧的白雾,然后从里面伸出无数黑藤,将她吞噬进去。
“小夕,你怎么啦?”
听声音,沈师姐似乎是要坐起来,我咽了口唾沫,缓缓转过身去。
“你这家伙,要来看我就大大方方地看呗,不是被我抓到,就不好意思了吧?”
沈师姐的头发看上去有些凌乱,眼皮也是耷拉着的,不像以往那样有精神,看样子,这个重感冒还真把她给折磨坏了。
我愣了愣,开口说到。
“菲儿,你感觉怎么样?”
“菲……菲儿?”
沈师姐瞪大眼睛看着我,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情,我一愣,连忙摆了摆手。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沈师姐的,啊不是,我是说……”
“行啦行啦,小夕,你以后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又不会说什么。”
见沈师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试探性地说了声。
“沈师姐?”
没想到她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我愣了愣神,又叫了声。
“菲儿?”
这才看见她的脸色缓和了过来,她微笑着看着我,轻轻应了一声。
“嗯。”
还说不会说什么,话倒是没说,脸却变得挺快的。
算了,菲儿就菲儿吧,这本来就没什么,浩然和周队长也是这么叫她的,我干嘛要特立独行呢?
“小夕,我听小琦说,你昨天突然急急忙忙地就回去了,是案子有什么新进展了吗?”
我叹了口气。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扑朔迷离的线索,结果想了大半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那咱们现在快去浩然的事务所吧,算上今天,这个案子就只剩下两天了,现在可是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了。”
见菲儿就要起身,我连按住她,急声说到。
“菲儿,你就好好地在医院呆着吧,本来你就感冒了,外面又下着那么大的雪,要是感冒加重了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见我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菲儿只好叹了口气,摇头说到。
“那好吧,我再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去事务所好了。”
说完,她又重新躺在了床上,我伸手拉了拉歪歪斜斜的被子,只听菲儿忽然开口说到。
“小夕,我昨晚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
“梦?”
我心头猛地“咯噔”了一下,只听菲儿又接着说到。
“就是梦见,梦见……”
她直直地看着我,拧紧细眉,忽然之间,倏地笑了起来。
“就是梦见,这个案子结束了,我们抓到了那个凶手,然后全都很开心地在一起喝酒呢!哈哈,你看你一脸呆萌的样子,真是傻乎乎的!”
见沈师姐一脸嬉笑的表情,我悄然松了口气,见她又把手伸了出来,我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菲儿,你别乱动了。”
或许是觉得我有些生气,她又将手放了回去,朝我吐了吐舌头。
“我没事啦,你快去浩然那里吧。”
摇了摇头,我又将被子理了理,便向门外走去了。
到浩然的事务所时,大概是九点不到的样子,敲了半天门后,浩然才慢悠悠地把门打开,他先愣愣地看了我一眼,这才满脸惊异地说到。
“轩子,你怎么了,昨晚没睡觉啊,黑眼圈重成这样?”
看上去,他的状态比昨天要好了不少,起码眼神不再是那么死气沉沉的了。
我也懒得说些什么,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问到。
“你想到什么了吗?”
闻言,浩然只是摇头苦笑。
“昨天脑子那么乱,怎么可能想得出来,倒是你,想出什么来了吗?”
我顿了顿,正想把通话记录的事告诉了他,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浩然朝我摆了摆手,便抬脚走了过去,开门一看,竟然是高玺的私人律师,曾离佑!
“王先生,明天下午,就是本案结案的时间了,高先生托我来问问你,这个案子,你查得怎么样了?”
曾离佑说话看似斯斯文文的,语气里却充满着一种傲世轻物的自大,一脸的趾高气扬,好像我们都低他一等似的。听到他说话的语气,我忽然想起了之前的问题——如果孙忠国能得到公正的判决的话,李牧之还会走向这样一条路吗?
答案是不会的,不是李牧之不会走向这样一条路,而是孙忠国,他根本不会得到应得的判决,因为在他们这样的人眼中,李牧之也许也就是蝼蚁而已,一只蝼蚁,会有和人进行等效交流的权利吗?
“哦,这个啊,快了快了,这个案子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麻烦你回去转告高总,让他好好等着就行了。”
曾离佑冷冷地看着浩然,过了小半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高先生对你的工作很满意,这是他提前给你的酬金,还有一些别的奖励,高先生让我转告你,他说,他很欣赏你。”
曾离佑的话让浩然愣了愣,他皱了皱眉,看着曾离佑手里的文件袋,纠结了半会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那可就真是谢谢高总了。”
曾离佑露出一个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浩然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我和高先生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说完,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关上门,浩然猛地把文件袋甩到茶几上,一脸厌烦地说到。
“这个高玺,居然还会用这一招,我还真是低估他了。”
我一愣。
“什么招?”
浩然没接话,只是半躺在沙发上,满脸郁闷地看着天花板,没过多久,周队长也过来了。
“来,给你们买的包子,趁热吃。”
周队长递过来几个包子,突然愣了愣,眼光看向我,问到。
“怎么,小文,菲菲今天没过来吗?”
“唔,她,她得了重感冒,现在医院里输着液呢。”
想到菲儿的事,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好受,加上早上的那个奇怪的梦,更是觉得心中压抑得厉害,周队长也没在意,三下五除二地咽下嘴里的包子后,问到。
“浩然,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呢?”
浩然闻言笑了笑,说到。
“既然我们知道李牧之就是凶手了,那就目前的情况看,我们有三种办法。”
昨天还一种都没想到,今天突然就想到三种了,浩然这一天休息得,还真是物超所值啊。
“第一种,再去诈他一次,我们假装找到了某个证据,然后去跟李牧之对峙,只要我们装得够像,李牧之十有八九是会露出马脚的,这样的话,他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只要等他自己交代清楚就行了。”
周队长点了点头,浩然却又猛地眯起了眼,摇头说到。
“不过这种办法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上一次我诈他就已经被他发现了,如果拿不出确切的证据,他肯定是不会上当的。而且这个办法,实在是太LOW了些,他躲在暗处玩了我们这么久,如果不能从正面狠狠地给他一拳,怎么能让他知道,他其实也是个蠢货?毕竟这个案子,还是有不少漏洞的呢。”
浩然这个家伙,不会是和李牧之较上劲了吧。
“第二个办法,从蒋玉身上下手,既然蒋玉进入别墅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李牧之搜集信息,这样的话,她对这个案子的了解肯定也不会少。而且,她比李牧之好对付得多,我们只需要找到她,给她施加压力,说不定可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这样的话,这个案子也就破了。”
周队长闻言,又点了点了头,还没来得及开口,浩然突然板起了脸,叹息地说到。
“不过这种方法,和第一种一样,都不是由我们直接解出李牧之给我们留下的问题,况且蒋玉很有可能和他在一起,李牧之也早就把一切都给蒋玉交代清楚了,如果我们说不出案件的关键点,她应该也是不会屈服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甚至比李牧之还难对付,毕竟,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得出,她是真的很爱李牧之的。”
嗯?这跟这个案子,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吗?
“而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去卖监控摄像头的商店问问了,因为那些工作人员,肯定比我们要更了解监控一些,多走走,多问问,说不定就能发现监控的漏洞了呢。”
“啥?”
周队长呆呆地看着浩然,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说得这么好听,但这不就是瞎猫碰死耗子吗,这么一个一个的问,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监控的漏洞来呢。
“走吧,抓紧时间,钱都收了,总不能到时候再给人退回去吧,这样的话,岂不是很尴尬?”
闻言,我和周队长只好相视苦笑。
我们三人站在事务所大门前,正要关门,浩然猛地一愣,连忙说到。
“等会儿,我先回去加件衣服再走,那天晚上回来时,差点没把我给冻死,今天居然还下雪了,真是要命!”
说罢,便转身又进了事务所去。
“这老天爷真是,挑这时候给我们来一场大雪,还真是雪上加霜啊。”
周队长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看了看事务所大门上的独角狮子,对周队长说到。
“周队长,你知道门上刻的这两个东西是什么吗?怎么看上去这么威严啊?”
“嗨,你说这个啊,这个是獬豸。”
“獬豸?什么獬豸?”
我一脸困惑地看着周队长,只见他搓了搓手,连连往手心里呵了几口气,这才接着说到。
“这你都不知道啊,这个东西,说起来和咱们警察还是一个类型的。獬豸,又称任法兽,是龙的九子之一,外形像是长着独角的麒麟,有公平和正义和寓意。在古代,它可是法律的象征,古时候那些法官们戴的帽子,就叫獬豸冠,因为它代表着正大光明,清平公正的意思。”
“说得对,不过老周,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浩然猛地从事务所里钻了出来,在把门合上后,伸手指了指门上左侧那个长着龙角的老虎,便将双手抱在了胸前。周队长皱起眉,来回摸了摸下巴,到最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到。
“这个没见过,獬豸都是培训课的时候,听那小子瞎讲才知道的,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这个是狴犴。”
浩然看着愁眉苦脸的周队长,笑了笑,接着说到。
“狴犴,也是龙的九子之一,又名宪章,形似猛虎,古时候的监狱,衙门的大门上,都刻有狴犴的头像,因为狴犴像老虎,又经常雕刻在监狱中,所以古时候才有‘虎头牢’这样的称呼。”
“监狱?”
周队长愣了愣,一脸疑惑地看着浩然。
“浩然,这道门应该是你专门定做的吧,毕竟现在的人,喜欢的雕的不是饕鬄,就是金佛,像獬豸狴犴这样有特别含义的异兽,可没多少人知道,更别说喜欢了。你把獬豸放到门上倒是好理解,但狴犴可是放在监狱里的,你怎么也把它给刻到了门上,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浩然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朝我们诡异地笑了笑,便往楼下走去了,留下我和周队长在原地面面相觑。
问电器商店监控漏洞这个事情,说起来倒是容易,做起来却一点都不简单,我们三人分成了三头行动,只要看见有卖监控的商店,就凑上去问一问,后来甚至看到卖电子设备的,我也会上去问他几句。但这些人的回答基本上大同小异,全都是什么停电了没法工作,角度改变比较困难,有一个倒是比较特殊,他告诉我说。
“如果用镜子呢,利用镜面反射的,将监控的拍摄的场景变到另一个地方,这样算不算是监控的漏洞?毕竟有人用玻璃挡住摄像头的话,那就拍不到重要的地方了。”
这个说法的确是挺有创意的,不过这跟改变角度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差别,拍不到关键的位置,我们就能借此找到凶手进入别墅的办法。但问题是,那些监控一直都在拍摄着孙忠国别墅的出入口,从来没改变过场景,也没有拍到过任何人,这才是这个问题最关键的地方啊。
“浩然,要不然咱们还是去逼李牧之一下算了,反正只要他没办法拿出确切的不在场证明,我们是肯定能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来的,既然知道了他是凶手,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抓住他的手法呢?”
周队长往碗里夹了一块肉,又接着说到。
“而且咱们今天问了这么久,都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万一监控存在漏洞的推断根本就是错误的,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退一步来说,明天下午三点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这个案件的结果了,我们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个小时,你难道有把握在这二十个小时里,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吗?”
浩然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看了周队长一眼。
“老周,听你这语气,好像是有些不太相信我啊,你忘了那次,你跟我去河边找鞋子的事情了?”
这个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当时周队长和浩然正在调查某个坠河案,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死者是意外坠河时,只有浩然一个人力排众议,跟周队长冒着大雨,在河岸边找到了死者的胶鞋,然后根据上面的一个刮痕,确定了这个死者,其实被人推下河里去的,也正是因此,周队长现在才会对浩然唯首是瞻。
闻言,周队长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胡子。
“信是信你,不过比起信你,我还是希望能看到这个案子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再说了,你总不能逼我盲目崇拜吧。”
周队长的话,让我们都笑了起来,我突然想起跟刘晓琦在医院里说过的话,便将手里的筷子放在了桌上,对他们说到。
“浩然,周队长,案子上通话记录的问题,你们还有印象吗?”
“通话记录?”
周队长愣了愣,接着说到。
“有啊,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端起碗,轻轻喝了一口热汤,接着说到。
“孙忠国在三月二号接到过许韵电话,时间是下午的四点零一分,他在接到电话后,就去了‘艾米提’咖啡厅,在地下停车场时,他给许韵打了第一个电话,这个电话被接通了。然后孙忠国就去了咖啡厅,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后,他又打了第二个电话,但这时,许韵却关机了,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周队长皱了皱眉,接着说到。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我记得当时我看过许韵的手机,里面的电量还有百分之七十多,所以,她肯定不会是因为没电才关机的。她打电话让孙忠国到咖啡厅等她,却又把手机关机了,难道是小两口吵架,许韵故意耍孙忠国的?”
浩然从烟盒中掏出一根烟来,递给了周队长,摇了摇头。
“这一般是处于热恋中的情侣才会做的事,这两人之间有这么大的年龄差距,而且已经结婚三年多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样子。”
“那是因为许韵突然病发,才把手机关机了吗?”
浩然突然笑了笑,颇为无奈地白了周队长一眼。
“我说老周,怎么一有不合理地方,你都能想到精神病发作上去,难怪张局长会让你去上理论培训课呢,我要是张局长,非得让你在里面考到一百分再放你出来。”
周队长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夹起一片肉放到碗里,对我说到。
“小文,你既然发现了这个问题,那有没有想到什么呢?”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火锅,我愣了愣神,过了片刻,才对周队长说到。
“我只想到了一种可能——用许韵手机打给孙忠国的,不是许韵本人。”
浩然闻言一愣,轻咦了一声,我理了理脑海中的想法,又接着说到。
“在三月二号那天,许韵离开别墅后,就去了华森生态公园,一直呆到下午五点才出来,这就是说,她根本就没有想约孙忠国出来见面的打算,我们先不管她去公园里干什么,只看孙忠国的行踪。孙忠国在四点零一分接到了‘许韵’的电话,然后就离开了公司,去了‘艾米提’咖啡厅。徐贵勋说孙忠国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因为他时不时地都会看一看表,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李牧之在前一晚,用一个与之相似的手机,把许韵的手机给调换了出来,然后装作捡到许韵手机的样子,约孙忠国到‘艾米提’见面,然后把手机还给他呢?”
“这有点不太现实吧,就算手机的外观相同,李牧之也不可能知道许韵会在自己的手机安装些什么应用,况且短信,通话记录这些,他也是没办法复制的,许韵就算拿到手机时没有注意,但当她打开手机的时候,总不会也发现不了吧,这样的话,她只要一个电话打给孙忠国,李牧之就根本没机会了。”
周队长一脸迷茫地看着我,我擦了擦嘴,笑着说到。
“李牧之的确不知道许韵会安装些什么应用,但是你别忘了,那幢别墅里还有个保姆,她叫蒋玉。”
周队长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他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地说到。
“我倒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蒋玉在孙忠国的别墅里工作了近半年,肯定熟知许韵和孙忠国的日常作息时间,她在摸清楚这两人的作息习惯后,就可以偷偷打开许韵的手机,然后将里面的数据上传到云端,再从另一个手机上下载下来。这样的话,无论是手机应用,还是短信和通话记录,全都可以被拷贝到另一个手机里了,这个时候,只要再将手机的外部装饰弄好,许韵肯定是很难及时分辨出来的。可是,李牧之调换许韵的手机,将孙忠国骗到咖啡厅,又有什么用呢?”
闻言,我只得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调换手机,将孙忠国骗到咖啡厅,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孙忠国还是要回别墅去,许韵也一样,我只是根据孙忠国的行为想到了这种可能而已,却又不知道李牧之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我将眼光看向浩然。
“浩然,你觉得李牧之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这么做的呢?”
没想到浩然却笑了起来。
“玩迷宫游戏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它的出口来找入口,因为出口只有一条路是正确的,要看一个事情的原因是什么,只要从它的结果来反推就行了。你们想一想,调换手机与不调换手机,分别会造成什么不同的后果呢?”
“后果?”
周队长愣愣地看了浩然一眼,猛地拍了拍脑袋,说到。
“我明白了,李牧之是为了把许韵回家的时间,与孙忠国回家的错开,才会去调换许韵的手机的。”
见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又接着说到。
“孙忠国通常要下午五点多才会离开公司,这样的话,他到别墅的时间大概是六点左右,而许韵到家的时间是五点五十八分,为了让许韵去购买凶器,李牧之肯定不能让她看到孙忠国,所以他才需要利用许韵的手机,把这两人回家的时间错开。首先,在案发的前一晚,蒋玉用李牧之给她的手机,调换了许韵的手机,然后在离开别墅后,再把许韵的手机交给李牧之。李牧之在四点的时候打电话给孙忠国,说自己捡到了许韵的手机,然后告诉他,自己在‘艾米提’附近上班,让他来‘艾米提’等自己,好把手机交还给他,这样的话,孙忠国肯定不疑有他。在到停车场后,他肯定会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这也就是通话记录上的第一个电话,接到电话后,李牧之可以告诉孙忠国,自己马上就去‘艾米提’找他,并且说这个手机快要没电了,如果呆会儿联系不上的话,让孙忠国稍微等他一会儿。在这之后,李牧之就将许韵的手机关机,正是因此,孙忠国打给许韵的第二通电话才会没有接通。因为之前李牧之说过手机要没电了,所以电话虽然没打通,孙忠国依然在咖啡厅里等了他一会儿,一直等到四点半,他才离开了咖啡馆。从咖啡馆到孙忠国的公司,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这时候回公司去,也做不了什么了,所以,他只能选择回别墅,也正是因此,李牧之错开了孙忠国和许韵相遇的机会。”
周队长说完,随即摇了摇头,颇有些惋惜地说到。
“可是,知道这点我们也查不到什么,李牧之早就把手机换回来了,上面的指纹也早就擦干净了。”
浩然摇了摇头,慢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话也不能这么说,破案就像是玩拼图,你总要把方块都找齐了,才能拼凑出罪犯的模样吧。”
周队长闻言,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连忙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菲儿。
“菲儿,怎么了?”
“小夕,你们现在在哪?”
沈师姐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焦急,我微微觉得有些奇怪,便对菲儿说到。
“我们就在月明市第一人民医院附近呢,这个叫什么,老赵家火锅的火锅店里吃饭,我等会儿给你发一个位置过去,怎么了沈师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想到了梦里的那个黑色藤蔓,心里渐渐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我皱了皱眉,急声说到。
“菲儿,你没事吧,要不要我现在过来找你?”
也许是听出了我的担心,电话那头的人轻松地笑了笑,说到。
“放心吧小夕,我没什么事,不过刚才我有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说完,菲儿便把电话挂了,我愣了愣,慢慢将手机放回了兜里,浩然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皱着眉问到。
“轩子,你今天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觉得你有些疑神疑鬼的,没什么事吧?”
我摇了摇头,把菲儿的话告诉了他们,周队长笑了笑,说到。
“那咱们就等等吧,这大冷天的,在热乎乎的火锅店里多坐会儿也挺好。”
菲儿来得很快,从挂上电话到来到这个火锅店,大概只用了十分钟左右,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我赶紧给她倒了杯茶,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
“浩然,周队长,你们有……有没有想过,许韵和沈牧之……他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周队长愣了愣。
“这能有什么关系,被害人与凶手的关系的吗?”
菲儿喝了口水,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到。
“今天我在办出院手续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你们猜猜,我碰见谁了?”
娘哎,怎么菲儿也学着吊人胃口了。
“你碰见谁了?”
菲儿得意地笑了笑。
“我在医院里,碰见李牧之和蒋玉啦!”
“你在医院里碰到了他?他去医院干什么?”
“管他去医院里干什么呢,重要的是,我从他嘴里,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
浩然也把头凑了过来,只见菲儿故作神秘地拉长了脸,缓缓说到。
“我听见李牧之说‘明天一过,咱们就能回家了,这些事,等回去后再说吧’,然后蒋玉说到‘可是,你真的能放下吗?不管是丽云姐,还是许姐,你真的可以放下吗’,李牧之叹了口气,然后他俩就慢慢走远了。蒋玉居然会把宋丽云和许韵放到一起,你们觉得,这会是因为什么?”
周队长将夹住菜的手停在了半空,有些惊异地看了菲儿一眼。
“你是说,李牧之和许韵,也是男女朋友关系?”
“什么男女朋友啊,许韵可都结婚了好不好,我是说,李牧之和许韵,很有可能是地下情人!”
“许韵是李牧之的情人?”
浩然猛地拧紧了眉毛,他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茶杯。
“这也就是说,许韵真的是自杀的吗?”
“自杀?”
菲儿看着浩然,奇怪地问到。
“许韵为什么会自杀呢?浩然,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地方去的?”
我们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浩然,他却没有说话,只是皱紧眉头,一脸疑虑地看着窗外的飞散的雪花。突然间,他猛地睁大了双眼,像是看见了某个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我觉得有些奇怪,正想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却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颇有些自嘲意味地说了句。
“竟然会是这样!”
“浩然,你这是……”
周队长话说到一半,只见浩然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到。
“老周,你给李牧之打个电话吧,让他来这里找我们。”
“啥?这么大的雪,你让我怎么说?还有,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浩然没有回答,只是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就在我们都以为他会走出门外时,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只见他慢慢伸出手,接住了几片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雪花,然后看着自己的手心,愣愣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