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叠峦,烽烟滚滚,独占要道的孤塞,正承受着火石乱箭层出不穷的打击。残破紫雀旗在血腥窒闷的空气中依旧飘扬,面对潮涌而来的浓墨洪流,它犹如堤坝标杆般屹立不倒,始终标识着汹汹怒洪的退潮之处。
怒龙、圣魔皆是甲胄黑亮,除了盔额胸甲龙纹与骷髅的各自标志外,怒龙军士卒为龙盔龙甲龙靴,将领装束风格各异;圣魔军鬼靴妖甲魔盔,盔顶魔角大小长短标明了主人在军中的地位,军中上将均佩戴恶鬼铁面,更添几分煞气,唯有圣魔使级别的高手,才以本来面目示人,服饰也不尽相同。
三骑一车缓缓来到附近山头,俯视下方,千疮百孔的阴山城塞仿佛摇摇欲坠,似乎即将在魔海龙洋的冲击中崩塌。
慵懒无言的车夫神情如常,想必早已习惯生死搏杀的场面,昨夜刚刚结拜的“五义”却心急如焚。罗庆所言不错,从旗号来看,围攻阴山城塞的五路圣魔军、五路怒龙军共计十路大军,正是敌军此次进犯主力所在,粗略计算,攻城军队不下十万。
而从苍鹿原驰援的赵云等人,正处于阴山城塞南。也就是说,他们必须突破围攻敌军,才能入城与守军会合。以区区五人……不,算车夫是区区六人,纵然有“万人敌”赵子龙、威震辽邦的杨六郎、令敌胆丧的岳武穆,也难以保证六人毫发无伤地入城。何况,既然吕布都只能作为诱饵,怒龙军中必然有更加可怕的敌手,令闯围难上加难。
“你们的速度能跟上我吗?”车夫打了个呵欠,慑人精光骤临双眼,令注意到这细微变化的三将军暗暗吃惊。
车夫背后的小五妹沈钰柳眉轻颦:“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我要一口气直接闯到城下,只怕三位将军跟不上!”
狂言妄语让诸人愈加惊异,敢将敌人千军万马视为无物,这相貌寻常的车夫究竟是何方高人?明玉急忙请教:“先生如何称呼?”
“贱名造父不足挂齿,众位还是早作决断吧!”
造父之名似曾耳闻,又无所印象,赵云、杨延昭、岳飞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仍无所得,明玉忽然眼睛一亮:“原来是先生,李总帅真是待我不薄啊!不过先生稍等,让我先给围城军来个‘草木皆兵’!”……
阴山城塞上,西汉名震关塞的飞将李广、大唐苦守孤城的忠臣张巡,俯视如蚁似蛆的墨甲大军再次以排山倒海之势咆哮而来,他们心似寒冰。数日来,守军已不知击退多少进攻,面对铺天盖地的火球巨石、几十倍于己的魔兵龙卒,三千将士所余不及四成。战况之惨烈,纵是屡屡险中求生的李将军、死守睢阳数月的张中丞,也略略心惊胆寒。
眼见群魔如虎,怒龙似狼,踩踏着友军尸首,狂冲杀至。紫雀将士仿佛即将在狂风暴雨中迎战毁世惊天的阵阵狂雷,澎湃战意随着上涌热血化解了寒气、淹没了畏惧。转眼间,阴山守军羽箭搭弦,滚石待命,准备再度“迎接”来犯之敌,
李广紧握良弓,搭箭上弦,其余射手亦随之等待军令。为节省箭矢,经验丰富的李将军早已有命:他不动手,其余人不可妄动,待敌入射程,全力杀敌,箭不空射,出必有得!
百步、九十步、八十步……李广默默计算,纵然硝烟弥漫,喊声震天,他眼中只见愈加逼近的敌群,耳中只闻镇定有力的心跳。
“射!”飞将怒吼响彻塞上,千余箭矢急冲而下,霎时令敌军前锋化为死尸。箭矢再射,李广忽闻远方传来惊慌喊叫,疑惑顿生,他的穿石箭术纵能穿透数十士卒,也不至于惊动敌军后营啊!
抬首远眺,李广瞳孔中映出遍地烈焰。焰火中似有无数骑兵与战车呼啸冲杀,令怒龙军与圣魔军阵脚大乱,前军转作后军仓促迎敌,后军则四散逃命,唯恐避之不及。
“莫非是援军到了!”李广按耐不住心中惊喜,脱口而出。
张巡微微摇头:“不对,我军从来没有能在火焰中战斗的骑兵队。而且能从敌人后方攻来的部队,只有太宗率领的苍鹿原主力。若苍鹿原有失,我军将得不偿失,太宗绝不会出此下策,调军来援。即便有援军,援军应来自我军后方,而非前方。所以不要轻启城门,防止敌人有诈!”
李广半信半疑地静观其变,只见火随风势,闯入敌营四散蔓延。火舌舔舐着军旗营帐、吞食着魔军龙卒,近前将士自顾不暇,哭喊不绝。
火光嚣狂中,延绵营寨内钻出两个胡族打扮的法师,他们将几枚石子投入手上小碗,嘴里念念有词。立时,风势逆转,四溢狂焰掉转枪头,竟凝作炎风直扑驰向城塞的骑士与车队。
冲杀骑兵不防有变,当焰火开始依次吞噬喊杀前行的神秘军队,赤红烟雾包围下,大部分军士居然化作此处伸手可得的根根草木,继而被焚为灰烬四散风中。唯有最前方的三马一车,在浓烈炎光中绽现些许碧蓝……不,那不是些许,而是如同防护罩般的巨团碧芒,将他们紧紧围护,不断排散追逐而来的赤焰。
化灰军队,实际上是明玉以木幻波变化出的“草木骑兵”,根据“火生木”原理纵火驰骋,却不能持久。而蓝圈则是五行波中的水雾波,专为防止烈焰反扑而设。
猛然间,数百怒龙军骑士从烟雾中冲出,横截来者前方。为首胡人将军向迅速逼近的马车射去一箭,目标正是那车夫。冷箭似破空电光,掠过车前三将军间的缝隙,穿透碧蓝光圈,准确无误地击中车夫胸口。
车夫长鞭略扬,迅速卷住劲箭,带着几点飞洒鲜红,甩落于地。怒龙将军意欲再射,耳中却听到一名法师急切提醒:“古儿汗小心!”
余音未消,三杆银抢几乎同时杀来。此将不慌不忙,飞快舞动彤弓,挡开三枪,暂避杀势,双脚急踹马蹬,借力脱鞍跃起。训练有素的怒龙骑兵立刻与三将纠缠,却无暇顾忌巧妙飞速驰过的马车,更无人注意到车辙间不断淌落的血滴……
马车已碾上城塞前遍地黑甲尸首,以至于颠簸不止。车厢内素来挑剔的沈钰却毫无抱怨,因为她正愁容满面地与明玉紧张注视着后方被愈来愈多敌军围攻的赵云三将。阴山守将远远认出车夫身份,正准备及时开门迎入。李广甚至不顾张巡反对,立刻召集麾下所剩无几的骑兵,准备冲出解救被围攻且身份暂不明确的三将。
伴随着穿梭玉龙、漫天雪雾、金鹏银蛇,数百甲士们如泼墨般铺洒沙场,可是那所谓“古儿汗”在旁从容指挥,更多怒龙圣魔随之蜂拥冲上,令神勇三将危机重重、险境环生。明玉正要再发五行波解救义兄们,忽见敌团中又起变化。
只见黑雾般的军队再度混乱,因为又有两胡人一女将,从刚才明玉等人制造的缺口冲入。那是三个人、三种武器、三般异象:
火红的焰,炽烈的斧,化为赤须的龙,长啸纵横,所向披靡。斧夺命,焰焚魂,一柄赤龙斧,世间几人敌?
刀光凛厉,似狼如虎,仿佛挥洒虎威的怒狼,又似充溢狼性的猛虎,触者丧命,见者胆惊。屠戮万魂虎狼刀,亮锋幽幻为谁来?
狂暴烈风中,惊现美妙幻梦;看似纤纤玉手的爱抚,转瞬化为标记死亡的银芒。阴阳相融,刚柔并济,如此枪法,世所罕见。真可谓,巾帼英雄烈幻枪,横扫北疆震儿郎!
早已寻回坐骑的古儿汗,抄起挂在鞍上的流星锤,正迎上施展虎狼刀的胡将,几个回合,攻守不断,两人同时打起招呼。
“小子,你也是蒙古人吗?为什么与我怒龙军作对?”
“扎木合叔叔,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是拖雷,成吉思汗的小儿子!因为我前生屠戮无辜太多,特来此处立功赎罪。扎木合叔叔,您还是快快离去吧,我父汗率领二十万援军,即刻就到!”
扎木合闻言心惊,他前生就是断送在“成吉思汗”铁木真手中,难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匆忙虚晃一招,掉转马头往大本营奔去。阵前主将后撤,自然牵动军心,墨浪甲潮紧随退去。六将见机不再迟疑,飞奔城中,拖雷随口说出的二十万援军,当然始终不见踪影。
造父驾驭的马车似乎在等待六将,否则以他神乎其技的御马术,早应进入城中,却偏偏是与六将几乎同时入塞。敌军已无意进犯,随着城门紧闭,入城者与守城者大部分都松了口气。
明玉此刻目瞪口呆地撩开前帘惊视,只见车轭上鲜血滴淌,而血液主人正是车夫造父。当众人围拢过来,方看清倾倒造父右胸已被染红。草原枭雄扎木合那一箭早已深入心肌,是造父忍痛拔出,又以惊人生命力坚持至此。
痛苦面容挤出少许微笑,造父望着新朋旧友低语道:“我……完成……任务……”最后“了”字不及出口,精悍体躯化为无数粉末,飘摇直上,在沈钰的哭泣、李广的呼喊、赵云的悲啸、明玉的惊愕中,消失于黑烟白云间……
赵云、杨延昭、岳飞此时才想起,当年传说周穆王乘车拜访昆仑西王母,路途之险恶,常人难随。唯有造父,驾驭八骏,将穆王送至昆仑,方有千古佳话。然而,世人往往只记住贤王名臣的风韵神采,又有几人能念及同样创造着历史且忠贞朴实的车夫走卒们,即便造父贵为车夫之祖,也往往被忽略忘记,这是何等的不公?!
泪眼朦胧中,岳飞望向赤斧胡将,他擦干泪水,冷冷说:“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完颜宗弼!”
沉声一问,打破了充斥悲伤与愤恨的气氛,紫雀军诸人大部分还在惊疑这胡将究竟是何身份?为什么与岳飞相识?明玉却张口结舌,眼珠瞪得几乎要夺眶而出。
沈钰察觉到明玉的异常神情,好奇问:“四哥,你也认识他吗?”
“他,他,他就是金兀术?”
明玉的惊诧与结巴,迅速传染给了小五妹:“金,金猪,不,金兀术,怎么会?他怎么会来帮我们?”
“不错,我就是当年搜山检海追宋帝的大金沈王完颜宗弼!女真名字兀术。”面对着惊愕不已且略显憎恶的紫雀诸名将,金兀术拱拳解释,“诸位前辈,我虽是女真人,但素来景仰忠义双全的中原英雄。想必各位魂游三界之际,多少也听过宗弼之名,甚至对我不齿。我是一个军人,受任于女真兴起之时,当时金、宋、辽、夏虽然民族各异,却都是裂唐分土的各方势力。若论统一天可汗的江山,再建伟业,请问哪个不想,哪个不愿?我奉命攻宋,自然也是身不由己,势在必行。
宋廷虽为汉人正统,却不思复兴汉唐伟业,反而信奸佞、远忠贤,重文轻武,懦弱胆怯。尤其是赵构那宋帝,畏战怕事,偏安江南,如果没有岳将军、韩世忠将军、吴玠将军诸位英杰舍生忘死,我大金早已一统中原。
我完颜宗弼虽屡侵宋邦,却也不是蛮横之辈。我也曾惦念百姓,为他们减税增农,令中原汉人得以安生。岳将军无辜冤死后,我更力主罢兵留宋,以和为贵,让两邦百姓休养生息。作为女真人,我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对得起族人,对得起大金百姓!
岳将军,宋金亡国多年,如今我们又都身陷异境。圣魔堡荼毒百姓,意图灭尽四方英豪,你我身为军人,自当同仇敌忾,共抗强敌!这位拖雷将军,生前是灭我大金的蒙古名将,自是我灭国仇人,但我依然肯抛弃旧怨,与他并肩抗敌,同来支援紫雀军。岳将军又为何不能与我化干戈为玉帛,携手作战呢?”
赵云等人没想到金兀术一介胡将,竟能说出这般道理,本来只是听说他是灭亡后世汉族政权的悍敌,如今看来,此人不失英雄本色,绝非不明大义的胡族悍将。
岳飞略作叹息缓缓回应:“辽、夏、金、元,都是番邦游牧部落,侵我疆域,占我江山,我大宋稍有血性的男儿,自然都不甘心作亡国奴!何况自五胡乱华,每逢外族蛮人得势,均视我汉人为草芥,任意屠戮,肆意妄杀!所以我认定,徒恃武力的胡人只能给中原带来灾难,只有深通圣贤之道的大宋,才能待民以善,诸族只有在我圣朝统领下,方能平安共处,安居乐业。
可是我没想到,末将一片忠心被陛下猜疑,大宋也终究被得志小人所误,不要说收复失地,连半壁江山都没有保住。可笑啊可笑,我圣贤之邦终究竟弄得大义不明,是非颠倒,害民亡国,山河破碎,这究竟是谁之过?
罢了,罢了,前尘已了,我不应耿耿于怀!既然赵云大哥能放弃与曹孟德的前生恩怨,我岳鹏举为此界百姓,也愿与你金兀术,还有拖雷将军,联手抗敌!旧日恩怨,自此绝不再提半句!”
“好好!三弟,你能顾全大局,不愧为后世名将!如果我们能携手解除阴山之围,也算对得起造父前辈了!”赵云说至此处,眼圈红润,泪光闪烁。
拖雷也是心情沉重,叹息说:“我们蒙古军队,为了震慑敌人,素喜杀戮。当年我领军西征,亲自下令屠戮平民与俘虏至少百万,可是今天我才意识到,即使是最普通的车夫,也有自己坚定的信念,他们的生命与草原英雄的生命同等高贵!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听到拖雷的屠夫“事迹”,杨延昭、李广等长期与北方民族作战的将军,不屑神色油然而生。然而,他们只是心生不悦,有人已放声讥讽:“蒙古人也有知错的时候吗?你们也懂得什么叫做高贵吗?被你们残杀的无辜百姓不计其数,你一句‘错了’能换回他们的命吗?”
简单三问却引发阴山守军刀枪并举,因为说话者是不知何时从外蹿上牙墙、又飘然跃落城内的外来道士。明玉对这道士并不陌生,急忙呵止紫雀军兄弟的行动:“都把武器放下,他不是敌人,他是我朋友无梦子,也是李世民元帅与曹操副帅的朋友,他是同我们一起来增援阴山的。”
众军半信半疑收起兵器同时,沈钰得意洋洋地嘀咕自语:“哼,无梦子,就算你神通广大,还不是被我牵着鼻子走?”
轻功卓绝、日行千里的青云观二弟子,此刻不顾他人,依然盯视着拖雷:“蒙古鞑子,我知道你是鞑子国的开国刽子手,也许你并不知晓,如今你们数十年光景的大元帝国已然瓦解,朱元帅统领我们明军,驱逐鞑虏,恢复了汉家天下,创建了大明朝,你们蒙古人作威作福的日子不复存在!”
“这位兄弟,草原男儿敢做敢当,绝不会做了不认,错了不改。屠戮无辜我确实罪该万死,如此大罪都不敢认错,岂非畜生不如!人死固然不能复生,但苍狼白鹿的后人,不会逃避责任,如果铲除圣魔堡后,我有幸存活,我的命,你拿去,魂飞魄散我绝无怨言!”拖雷丝毫不介意道士的无礼,发自内心慷慨而言。
见无梦子激愤神色中渐渐化出几分敬意,拖雷接着又说:“至于大元国运,我魂游三界多年,当然知晓!自古哪有不朽的帝国?我蒙古虽然打下了空前绝后的广阔疆土,却最终还是不得人心,分崩离析,让我终于明白民心比武力更加重要。另外,我不但见识到大元的灭亡,也旁观了大明的衰败,乃至亡国……”
“什么,我们大明亡国了?不可能!”沈钰得意面容顿然惊惶失措。
无梦子则较为镇定:“我担任‘风影’统领时,刘伯温先生对我说过,大明并非华夏最后朝代,自明之后有三朝:青天白日满地红,想必代替大明的就是那青天了!”
“灭明者是造反的流民,代明者……很遗憾,也是关外异族,他们是自称女真后裔的满州人,建立了金,又改名为清,恐怕就是所谓的‘青天’。我刚目睹他们迫降海岛上最后的大明残部,就忽觉天门大开,来到此处。至于什么白日满地红,便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如果没记错,我们大元建国后,女真族被强行迁入汉地,视为汉人,怎么会在东北出现了女真后裔?”拖雷徐徐讲述着。
听闻明朝也被异族所代,无梦子镇定神色中平添慌乱,而金兀术冷嗤笑言:“什么女真后裔,满洲人只不过曾经是我们大金的臣属。没想到苦寒之地的小部落,竟然也能问鼎中原,我生前真是小看了他们!”
心慌意乱的沈钰根本无意听什么明清更替,她忽然惊慌大喊:“对了,我们沈家怎么样了?他们没受影响吧?我们家那么有钱,我爹最擅长跟官府打交道,就算是鞑子应该也不会害我们的吧?”
明玉本来正暗自纳闷:“根据我们乾坤古国的史书,蒙古人被赶走了,建立的是华夏王朝,然后是女真满国、梅花古国,最后到乾坤古国。为什么我们史书自宋代以后的记述与他们有点不一样?难道我们书中的华夏王朝就是他们的大明,女真满国就是他们的清,那么梅花古国与乾坤古国,又对应他们的哪个朝代呢?难道就是白日满地红?”
胡思乱想中,沈钰狂呼打破了明玉思路,他随口问道:“你爹是谁啊?我读过不少史书,跟他们说得基本相似,也许我能解答你的问题。”
“我爹很有名的,朱元璋没当皇帝的时候,就见过我爹。我爹的名讳是上万下三。”
“沈万三?”明玉与无梦子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无梦子曾是明军秘密部队的统领,直至大明正式建立后,为求所爱,才辞职离去,对巨富沈万三的名字自然有所耳闻。但他绝对没想到,去拜访自己师父的正是沈万三,而早就被他看出是男扮女装的小丫头,居然是沈万三的女儿。
明玉则隐约想起:在有关华夏王朝的史书中,确实也有“沈万三”的记载。据说沈家之富引起当朝朱姓帝王的警惕妒恨,于是皇帝最终找借口没收了沈家万贯家产,沈氏男性被罚去修长城,女性被没为奴仆。如今沈钰身处异界,虽然远离了亲人,却避开了无端灾祸,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咦,这么说起来,沈钰岂不是比他明玉年龄还大,明玉应该管她叫四姐才对……算了,这个可以先不计较,沈家的结局究竟是说还是不说呢?……
明玉尚迟疑不答,本来就不曾注意沈家兴衰的诸位英魂更无言可对,无梦子与沈钰同时代,当然也不知晓沈万三与大明皇室的日后恩怨。
沈钰正要催促明玉,胡族女将已猜出一二,略略了解明玉心意,急忙过来安慰说:“小妹妹,你们家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否则那位小哥在他们的史书上肯定见过。现在他想不起来,不就说明你们沈家平安吗?”
“也对哦!”心计不深的沈钰立时重展笑容,可是笑意未尽,娥眉又蹙,“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难道你也看出来了!”
望着依然是男装打扮的沈钰,女将正要解释什么,明玉则笑嘻嘻地答上话:“看起来,你就是那个偷看我五妹洗澡的人啊!‘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能遇见传说中的花木兰将军,晚辈明玉真是三生有幸!”
“花,花,花木兰姐姐,是你啊!”
李广与张巡尚在吃惊,花木兰还不及向明玉回礼,元末明初的沈大小姐已亲切地和北魏巾帼英雄攀上了姐妹,这种见名人就套近乎的本领……不,应该说是本能,明玉和无梦子只能甘拜下风。
花木兰微笑中接受了沈小姐的称呼:“好妹妹,上次没有吓着你吧!”
“当然没有,花姐姐怎么会吓着我呢?你又不是那个臭道士。对了,花姐姐,那个臭道士总欺负我,你一定要保护我!”
“放心,好妹妹,以后姐姐肯定会照顾你。”花木兰又向众将抱拳自我介绍,“诸位将军,末将花木兰,从当地百姓口中已了解到此处局势,接近城中时遇见了拖雷、完颜宗弼两位兄弟。虽然我们并非汉人,但同样为道义所驱,愿助紫雀军对抗欺凌平民的圣魔堡与怒龙军。各位汉家前辈兄弟,鲜卑人、蒙古人、女真人、汉人同处神州大地,纵然恩怨不断,那也是在生前各为其主。还望大家不计前嫌,允许我们为紫雀军效力,除恶扶正,替天行道!”
花木兰代父从军,名传后世,纵是汉末赵云,魂游时也略有耳闻,心怀敬佩,既然女英雄都如此说,别人还能有何异议?李广还是忍不住发出感慨:“唉,没想到我李广生前与胡人作战一辈子,如今却要与胡人联手,如果被卫青那小子知道了,我岂不是该羞得再自杀一次?”
“算了吧,李将军!”张巡暂时忘却了造父之死,宽慰着同僚,“我大唐太宗皇帝也有鲜卑血统,开元时的名将高仙芝也非我汉人。其实数千年来,华夏与神州诸族纵然纠纷不断,却早已血脉相连。胡人有好有坏,汉人有忠有奸,同为神州子民,我们敬的是朋友,恨的是敌人,何必分什么汉人胡人?对了,这位道长,你一路入城,敌军无人阻挡吗?”
无梦子略作思索说:“我的功夫还算不错,围城军又好像刚刚经过劫难,警卫不严。我只是有种奇怪直觉:敌人军中似乎隐藏着不少高手,他们应该可以发现我,却故意不露面,任由我进城,想来真是古怪。”
“没错,我也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头!”张巡望着众人吐露心中不安,“今天虽然炮火猛烈,敌军攻势却显得迟缓,精锐部队几乎没有出动。他们初次突袭阴山时,我远远看到大营前站立着怒龙军上将五员、魔将六员,你们闯营时,却只派那胡将试探你们增援者的实力,定是另有打算!”
张巡分析让赵云等人也隐约察觉似有不妥,明玉却眼睛发亮:“既然他们是故意放我们入城,我就理应前去感谢,来,给我准备一块白布!”
“干什么,四哥你不会去投降吧!”沈钰尖锐声音引得周围士卒骚动起来,不少军士开始举枪拔刀,随时准备诛杀“叛徒”。
“什么投降,我‘逐日鹰’明玉是那种怕死之辈吗?我只不过要来个先礼后兵,前去劝他们知难而退!”狡黠神色充斥着明玉双眼,并停留在无梦子身上。昔日“乾坤五杰”(见《古国英杰传)中的“逐日鹰”坚信,怒龙军中暗藏的牛鬼蛇神们,即将露出真实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