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下午申时,淮州府衙二堂一僻静厢房内,梁锦和高荣两人正坐在椅上饮茶。梁锦把之前二殿下的一番话和那密谕都告诉了自己的心腹高荣,高荣听完后微笑说:“大人此事不难,按二殿下所言,我们和祁家村王家商量,只用他王家一家之力就行,这样知道的人也少。至于牧场,大人可再从军中调人过去,把祁家村那牧场扩建就行。”
梁锦点头说:“英雄所见略同,和我想的差不多。”
高荣又说:“这些都是小事,大人没发觉二殿下今天变现得太热情了吗?”
梁锦说:“你的意思是?”
高荣肯定地说:“二殿下在笼络大人,希望你为他所用。”
梁锦感慨说:“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关注我了。”
高荣说:“大人,你觉得当今国主是什么样的人?比你如何?”
梁锦想了想说:“当今国主称得上是精明强干、贤明果决、勤政爱民,肯定比我强很多。”
高荣正色说:“当今国主16岁即位,大人还记得当时的宫廷政变吗?”
梁锦说:“那时我刚满13岁,很多事都是听说的。说起来我家也只是梁家外戚,家境一般,很多事也不知道。”
当年梁衍是先帝梁彧的第四个儿子,上面有3个哥哥,大哥是太子。梁衍16岁时,先帝梁彧重病弥留之际,梁衍以商议要事为由,邀请3位皇兄来自己府邸,暗中埋伏侍卫,果断杀了自己的3个亲哥哥。梁衍后来入宫气死父皇梁彧,自立为梁王。高荣叙述了一遍当年的事,看着梁锦说:“大人16岁时在做什么?知道大人文武全才,但是比之当今国主如何?”
梁锦叹道:“唉,已20年过去了,这些事都快忘了,我和国主比真是差远了。”
高荣说:“在这个位子上的人那有简单的?如此聪明、果断、厉害的国主,对下面的什么事不清楚?当今陛下正当壮年,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看看今天的旨意,一个是屯粮一个是战马,加上之前的开矿,很明显陛下已经在为将来的大战做准备了。而太子和二殿下不明就里开始想争皇位了,结交朝中官员,结党营私,是很危险的行为,大人千万不要参与其中!”
梁锦说:“高先生是怕我站错位置?难道不能赌一边吗?”
高荣断然说:“那边都不行,大人只能用心做事,站在当今国主这边!不要以为太子和二殿下是他儿子,一旦威胁到皇位,只要一句话就完了。”
梁锦看着高荣点点头说:“多谢高先生教我,差点犯下大错,我明白怎么做了。”
晚间,梁锦带着淮州府一众官员在花月楼三楼摆下四桌酒席,为二殿下接风洗尘。梁锦包下整个一层楼,避免闲杂人等的打扰。酒宴上,梁锦对着二殿下梁君纶的表面奉承,热情写在脸上,其实一句实在话都没有。而梁君纶以为自己的目地已达到,兴高采烈。一夜无事,酒宴散了,众人各自回府休息。
第二日,二殿下梁君纶不敢再微服私访,带着随从坐官船随军队顺淮水而下,向海陵州而去。
过了两日,末时刚过,高荣带着20名士兵骑马赶到祁家村王家大院门口。高荣命手下一什长拍门,看见祁忠开门,对着他说明来意,表明有事求见王进。祁忠将高荣引入二进会客厅,那20名士兵牵着马在大院等候。这时高荣在会客厅坐下没多久,刚饮了两口茶,王进就快步走进了来,他微笑说:“在下王进,让高大人久候了。”
高荣起身笑着说:“王先生不必客气,我对您可是仰慕已久,头次见面,来得匆忙,望先生不怪我不请自来。”王进连忙请高荣坐下,自己坐在他身边椅上,问道:“高大人此次前来我府,找我是有要事吧?”
高荣点点头看着王进,把密谕的事细细说了一番。王进听完,抱拳说:“多谢知府梁大人看得起在下,此事我王家必定全力以赴。”
高荣大笑说:“好,我就知道王先生是明白人。这密购战马的事,还请王先生安排靠得住的人,暗中进行。至于路上的通关文书和州府间税收,梁大人会安排妥当。多谢王先生为我淮州府的事如此尽心,不知先生还有什么要求?”
王进说:“要求不敢说,不知梁大人可否知会沿途州府,不要检查我王家带回来的战马?”
高荣想了想说:“明白了,我代梁大人答应了。”
王进笑道:“那没有其他事了,公事谈完,一会高大人在我这里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高荣起身笑着说:“不用了,我还是要赶回府衙,还有些事需要处理。这购买的战马带回来就交给杨牧才饲养,以后牧场还会扩建。”说完他就要告辞离开了,王进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们骑马离开。
深夜里,墨嫣楼上,二楼厢房内灯火通明,王进站在窗口,身边的王嫣说:“爷爷,从山阴国购战马,每匹马大约需要40两白银,这样算下来每年我王家就要白白付出8000两白银,加上人工和路上费用,一年至少花费万两白银,这样做值得吗?”
王进笑道:“帐不能这么算,我可以沿途带些货物回来,而且打着官家的名义,路上税费节约不少,赚钱不可能,但是也不会亏太多。其实更重要的是,朝廷有事必须帮助,嫣儿明白吗?”
王嫣说:“为了我王家更好地在梁国做生意吗?”
王进正色说:“不!是为了我王家的安全,我王家在梁国经商赚钱,若是不为梁国做事,那就是把我王家置于相当危险的境地。我王家有今天的地位不可能没有得罪人,我们再得罪朝廷,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
王嫣点点头说:“这做事真是要把握好分寸,不能太看重眼前。”
王进笑道:“读书是好的,但是更要有悟性,遇事多想。”
又是一日上午,从事高荣带着两个随从,来到淮州城内都尉府门外,高荣说明来意求见都尉曹辉祖,大门边一士兵入门通报。
没多久,一年轻武将走出营门,他年约22岁,个子不高,身体结实,皮肤稍黑,面色温和说:“曹都尉已在会客厅等候高大人,请随我进府。”高荣认得,他是校尉曹训,曹都尉的侄子,也是都尉的亲卫队统领。
在曹训的指引下,高荣来到曹府二进会客厅,都尉曹辉祖正坐在上首看着门外,他年约39岁,肤色较黑,身材适中,国字脸,两颊上浓密胡须,一袭黑色便装坐着,自有一番威严的气势。
高荣刚进厅门,就听到曹辉祖的洪亮声音:“真是稀客,今天高从事怎么有空来我府上?”
高荣施礼说:“都尉大人,今日下官有公事拜访,打扰了。”
曹辉祖说:“高从事请坐,你有何公事?”
高荣走前几步,从袖中掏出一页文书递给了曹辉祖,说:“是知府梁大人有文书给都尉大人。”
曹辉祖看完,笑着说:“让我从军营里再调20人去祁家村牧场养马?这是为何?我军中骑兵军马已足够了,这事没有必要吧?再说,这也是我军中事务,知府大人连这也要插手?”
高荣忙说:“我只是传信,其他事我也不清楚,大人此言我也无法回答。”
曹辉祖说:“既然这样,高从事回去告诉知府大人,此事我知道了,需要再议。”
高荣听完后,没再说话,施礼告辞,曹训领着他送到曹府大门外。
曹训这才回到那二进客厅,正听到一声茶杯碎响,曹辉祖怒道:“妈的,这梁锦连我军中的事都要管,以为我不知道他和我那三个校尉眉来眼去呢?这种文官竟然想骑到我头上!”
曹训上前劝慰说:“叔叔,我梁国制度都是知府掌管州府军政大权,也不是只有我淮州如此,明面上在这里还是要听他指令,我看此事还是照办吧?”
曹辉祖愤然说:“做梦,这事拖着就是,照办?没门!”说完他转身向后堂走去,曹训摇摇头看着叔叔的背影无话可说。
淮州府衙内一厢房,知府梁锦看着高荣微笑说:“不出所料,我就知道这曹辉祖不会就范,他那军营一共4个校尉,3个都是我的人了,我不知道他哪来的资本和我叫板?”
高荣点头说:“过两日大人再和他摊牌。”
过了两日,中午时分,知府梁锦派一亲兵去唤都尉曹辉祖,说有急事相商。没多久都尉曹辉祖和曹训带着两个侍卫大大咧咧就来了,梁锦坐在内堂案前,高荣引曹辉祖叔侄二人进来。曹辉祖二话没说就在下首找一座位随意坐下,曹训立于身后。
曹辉祖坐下后说:“知府大人有何急事,有话快说,我军营里还有军务要处理。”
梁锦笑着说:“我上次叫高荣给你的文书看了吧?怎么还没有调人去祁家村?”
曹辉祖说:“哦,原来这事阿,我觉得此事不妥,按下再议。”
梁锦说:“有何不妥?”
曹辉祖冷笑说:“此事乃我军中事务,知府大人不必管了。”
梁锦说:“哦,我明白了,这样,曹都尉借一步说话,我有东西给你看。”
曹辉祖听完,慢腾腾走到梁锦身前说:“故弄玄虚,还有何事?”
梁锦从怀中掏出那密谕递了过去,正色说:“此事关系重大,若有耽搁,你我二人均有不小的过失,望曹都尉不要意气用事。”
曹辉祖看着那密谕,额头冒出冷汗,心想,这事有密谕你不早说,不是故意让我难看吗。嘴上说:“此事我回去马上办。”说完递回密谕。
梁锦语重心长说:“我们同在这淮州府任职,应当齐心协力,共同为陛下效力,望曹都尉莫以小事误国事。”
曹辉祖像斗败了的公鸡,默然连连点头称是,没多久他就告辞,带着曹训和侍卫离开了府衙。
梁锦看着曹辉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很快高荣回转,梁锦说:“这武夫只会逞匹夫之勇,我根本没放在心上,高先生和我谈谈那王家王进吧。”
高荣坐下,饮了一口茶,想了想说:“王进此人不简单,难怪前任知府张大人特地让大人代为照拂。本来我想可能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他一口就应下,每年估计怎么也要花费万两白银。我没记错的话,大人的年俸是700两白银。”
梁锦笑着说:“他王家有的人是银子,这偌大的淮州府衙就是他们免费献给朝廷的。”
高荣诧异说:“还有这事?此事大人如何知晓的?”
梁锦说:“府衙档案里有记档,那档案还记录着有趣的内幕。”
高荣问:“还有什么事?”
梁锦说:“当年府衙不在这淮州城中心,在城东北区域,这中心地带本来是一片贫民区,脏乱不堪。这王进花钱把他们全部迁走,买下了这一大片土地,然后盖了这规模宏大的府衙送给朝廷。”
高荣说:“这王进银子多的用不了?这样花钱?”
梁锦看着高荣微笑说道:“高先生还没看出来吗?我说的是这淮州城中心的一大片土地,府衙附近酒楼、商铺、住宅都是他王家建的,现在光附近商铺每年的进项应该都有5000两。”
高荣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么大的手笔?难怪他王家这么有钱了,这可以和州府的税收相比了。”
梁锦说:“王进会赚钱更会做人,所以此人要多留意。”
高荣依然在消化着刚才听到得信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