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雨哗哗下着,似乎没有个停歇的模样,荣铁衣脸上越发的惆怅,蹲在小破庙外,吹着这幽幽冷冷的山风,感觉更是不自在。
只是这会儿不同,身边多了一个人,那老道士。
老道士也跟荣铁衣一起蹲在破庙外边,似乎对那庙里的女人也是有些忌惮。
先前进去便是被其大吼着赶了出来,此时更是不敢再随意踏足。
两人并排蹲着,看着有些滑稽。
荣铁衣笑道,“老前辈,你也怕女人?”
老道士笑道,“怕,当然怕,早年曾听师傅说过,这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其实以我来看,这山上的女人也都是老虎,看不得,更是摸不得。”
荣铁衣一阵好笑,忽然好奇道,“那前辈,您到底是出自何门何派啊?如今道教分支这么多,你倒是说说呗。”
老道士轻轻摇头,“道教便是道教,何来分支一说,天下道统皆出一脉,都是我道教之人。”
荣铁衣又好奇道,“那我也算?”
老道士又是摇头,“你身怀江湖杂学,什么派阀都有,不算我道教之人。”
荣铁衣有些失望,喃喃道,“还不就怪我那师傅什么都教。”继而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迷离,轻轻叹息不再说话。
小庙之外陷入沉默,只能听见雨水落下,拍打在屋檐上的声音。
此时荣铁衣又好奇道,“那前辈,你会算命吗?我见你总是在地上摆两个铜钱,想必一定是精通这算命之术吧?”
老道士一摸他那垂直胸口的胡须,眼中精光四色,似有得意道,“算命是你们这些外行人所说,我等称之为命理术数,其关键在于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及伏羲八卦,复杂深奥至极,如今江湖术士兴盛于相术,看生辰八字,但这些行走江湖之人多是些糊弄银子的骗子,根据一些古典记载能够猜个表面一二,但其深究,其实是有很多漏错之处,不可信也。而老夫,精通于紫微斗数、面相手相、八卦六爻、奇门遁甲,虽不足以断人生前生后,但现世七八倒能看得出来。”
荣铁衣听得云里雾里,使劲地挠头,“听不懂,但感觉还是很厉害。”
继而荣铁衣偷偷转头往向破庙里那依然还在使劲烤干衣裳的绝美女子,又回过头来对老道士道,“老前辈,那你能看出这人是什么来头吗?”
老道士眉头轻挑,思虑片刻后道,“此女凤目龙储,耳白如面,额有头棱,乃是大富大贵之相,家中不是皇亲国戚,那也是王公贵族。”
荣铁衣闻言啧啧一声,“竟有这么大来头?难怪长得这么好看。”
老道士哈哈一笑,“这长得好看跟着来历又有什么关系?”
荣铁衣道,“你别看我只有十六岁,当年跟我师父走遍江湖,这美人见得多了去了,都数那些有钱人家的姑娘最好看。”
老道士又是一笑,“这好看不好看,还不是得看一张脸,这些有钱人家的姑娘锦衣玉食生来不用干活,皮白手嫩,不过就是多了几件好看的衣裳,多了一些胭脂水粉罢了,若真要去比,全都拿去水里洗上一洗,也不见得这穷人家的就比不上那有钱人家的。”
荣铁衣不懂那胭脂水粉的奥妙,自然就有些不信这老道士的话,半信半疑,又是伸头去偷偷看那女子了。
老道士轻轻拍了荣铁衣的肩膀,又道,“但是先前我瞧见此女耳骨之上生有恶痣,平生多难,性格较为叛逆,应该是多与家中争吵,此番出现在山中多半也是因为如此。再看此女眼神游离,气散不聚似醉似醒有虚浮之意,乃是短命之相,若是老道没有算错,那此女一生共会遭受劫难十八,其中三难为大,能挺过其一都是难之又难。”
荣铁衣闻言一阵惊奇,回过头来,对老道士道,“劫难一十八,是说她这一生要遭受十八场劫难吗?这么多?你刚不是说她是皇亲国戚吗?这样的身份还会经受这么多的劫难?”
荣铁衣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老道士却不犯难,他轻轻点头,“命理数术是以天定,十八为大数,十五小难以她的家室来说自然是能轻松避之,但这三大难,却是生死凶险之难,过则生,不过则死。”
荣铁衣似懂非懂,思索不清,只得罢休,顿时对那看似能一生享乐的绝色美人眼中多了一些同情。
他自己这一生不也是多灾多难吗?
忽然荣铁衣眼睛一亮,望向老道士他道,“那老前辈你算算我的呗。”
却见老道士摇了摇头,“算不出来。”
荣铁衣不解,“老前辈你不是说你精通那什么紫薇还有那什么,怎么就算不出我的?”
老道士抚须缓思,眉头微皱,继而道,“命理数术涉意极广,人能看出命数,自然也就会有不让人看出命数的法子,你周身气机絮乱,虽不足以影响自身,但却是恰好挡住了我看你命数的途径。”
荣铁衣越发地头大,这半天听来,老道士所说竟是十句有九句都是听不懂。
老道士轻轻笑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荣铁衣猛然一惊,恍然醒悟,继而又不解,“怎么会有人故意挡住别人看我命数呢?”
老道士解释道,“此法一般是一些江湖高人为隐藏自身修为而做,想必这多半与你师傅有关,他担心你日后惹事生非,以此法隐蔽你的修为境界,好得一分自保的机会罢。”
荣铁衣闻言一愣,继而眼神变得暗淡,低头自语,“原来是师父吗?可师傅死了,我什么都没能为他做成,这都还担心着我以后的事情。”
老道士听过荣铁衣简述他师傅的事情,此时也深感同情,轻轻问到,“你师傅还有什么遗愿托付于你吗?”
荣铁衣黯然点头,“有。”
“是什么?”
“他只想让我将他的骨灰送到万剑门去,跟我师娘安葬在一起。”
老道士忽然浑身一震,继而长长叹出一口气,眼中有些失落。
荣铁衣有些不解,望着老道士问到,“前辈你怎么了?”
老道士摆了摆手,“没事。”
“你连这都做不到吗?”
荣铁衣沉吟片刻,眼中神情复杂,摇了摇头,“做不到。”
老道士眼中有些怒意,似乎是对荣铁衣的话很是失望,“万剑门又非龙潭虎穴,你怎就如此断定你会做不到?”
荣铁衣却没有太大的波动,苦笑一声,“他们连山门都不让我进,我如何做得到。”
老道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竟是气得站了起来,“今日做不到,那就明日做,明日做不到那就后日再做!”
庙里庙外忽然间陷入寂静,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荣铁衣从未见过老道士如此态度,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加之一直对其敬仰,此刻竟是没敢说话。
而此时在破庙之中的那漂亮女子也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虽然不解,却是无心过问,皱眉瞧了一眼,便是没了兴致,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小狗,眼神忧郁,似有心事。
她轻轻叹息,似在对这不懂人话的小狗发问,“世间之人都是这般身不由己吗?”
小狗精神恍惚,似乎淋雨感冒了,有气无力地抬起它的小脑袋,在那女子胸前蹭了蹭嗷嗷两声,便是代表了回答。
女子两道细长的柳眉舒展,轻笑两声,“也只有你,才能是这般无忧无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