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到达南京时候已经是姜逸风去世的第二天傍晚了,他是坐通宵火车回南京的,除了在上火车之前,他在火车站call了易天书call机,让天书告诉他医院的地址和苏阿姨的病房号。之后,就再没来得及通知任何人。等他下了火车,就按照天书给他发的地址,直接打的士去了医院。
当他走近602号病区的时候,医院已经要到道谢绝访客的时间了。天书等在病房走道的长椅上,在明远刚刚踏出电梯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明远,他快步走到明远目前,很使劲的拥抱了明远,大概几分钟的样子,两个人都什么话也没说。等天书放开明远的时候,俩个大男孩的眼睛都湿润了。
“明远,你等一下进去吧,云焱正在伺候苏阿姨睡下。”天书拦住明远正要跨入病房的脚步。
陈明远点点头。他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见云焱正在忙着,他不想打扰她,于是就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的侧影,等着她。天书也静静的站在一边。
值班医生给苏晓岚的点滴里加了一些镇静剂,这样做是为了让她可以好好睡一觉。这会儿,她实在太需要休息了。
姜云焱的脸色有些憔悴,她正在用热毛巾给妈妈,擦脸和手,并且小声地和苏晓岚说,“妈,睡觉之前,你想喝点儿水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或者喝点儿汤啊?”
苏晓岚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她不吃,不喝,这一整天也没和任何人说过话。医生说这有可能和她点滴里的镇静剂有关,这是副作用,等到明天停了药以后,就会好的。她目前的营养全靠医生给输的营养剂和葡萄糖。
关于失去父亲的痛苦,云焱强迫自己,先不要去想,现在妈妈的身体更加重要。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云焱很担心妈妈,苏晓岚一直以来都是很健康的,在云焱的记忆中,妈妈也就得过一两次感冒发烧而已,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大病。
看见妈妈并没理她,姜云焱小声地说:“妈,咱们睡觉了,好吗?”云焱的说话的声音很小,她生怕吓到妈妈。姜云焱将妈妈的病床放平,再帮她把枕头放好,慢慢地扶妈妈躺下。可是妈妈的眼睛还是睁着,还是看着天花板,云焱叹了口气,说,“妈,别想了,闭上眼睛好吗?”
苏晓岚这次似乎听到了,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妈妈,你别害怕,我在这儿陪你啊。”,可是苏晓岚没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在药物的作用下,苏晓岚呼吸渐渐平稳,她紧紧握住的拳头也渐渐放松了,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姜云焱知道妈妈是睡着了,她长舒了一口气,跌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她一下子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才能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她听见病房门轻轻地被打开了,她知道一定是天书来了,他也在医院里进进出出了一整天了。云焱实在没力气转过头。
陈明远看见云焱好像忙完了,就悄悄地推开病房的门进去。看着云焱小心翼翼地伺候妈妈的样子,他知道她的心里该有多痛。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明远心疼地张开双臂拥抱着云焱,小声的在云焱耳边说:
“云焱,对不起,我来晚了。”
姜云焱感觉一阵温暖,当她听见明远的声音,这是出乎她的意料的,她的心一下子绞痛了起来,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强忍了一天的眼泪,就再也收不住了,从眼眶中奔流出来。明远感觉到了她的颤抖,拥抱她的坚实的双臂,赶紧使了些劲了。云焱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站起身来,转过身体,看着明远的脸,扑在明远的怀里。明远没说话,只是张开双臂,只是抱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他轻轻地抚去她的深深的悲伤。等到云焱因为哭泣而抽动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的时候,明远才说,
“云焱,我们到病房外面去,好不好。别吵醒苏阿姨。”一边说着,一边搂着云焱打开病房门走出去。天书还在等着他们,看见两人相拥着出来,就站起来对明远和云焱说:
“明远你带云焱回去吧,今晚我陪着苏阿姨,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们的。”
看见云焱还想说什么,天书阻止她:
“云焱,你什么也别说了,你在这儿也待了一天一夜了。”
陈明远也低头对云焱说:“云焱,听天书的吧,你也该歇一下了,你也不希望自己倒下来,是吧?”
云焱看看明远,又抬头看看天书,她点了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自己是该歇一会儿了,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像虚脱了一样。
看着明远和云焱转身离去的背影,天书突然想起来:“明远,你带云焱吃点儿东西。她这一整天都吃得很少。”
明远回过头,感激的看了一下天书,点点头答应着。
当两大碗冒着热气的兰州牛肉拉面被端上桌子的时候,明远和云焱都感觉到饥肠辘辘了。明远着急赶火车,这一天也就草草地吃了一顿,云焱呢,因为妈妈什么都不吃,自己着急就也什么都吃不下。
云焱扶着碗喝了一口面条的汤,感觉一股暖流从口腔流到胃,再传向了全身,她这才感觉缓过一点儿神。明远看她的脸上好些,就问:
“你好点儿吗,云焱?”
“怎么能好呢?明远,我爸,”提到爸爸,云焱哽咽了,“他就这样没了。你能相信吗?”她回答着,眼泪又开始哗哗地流下来。
“妈妈也这样了,明远,我该怎么办呢。我姐也不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以后怎么样,我现在都不敢细想。”云焱不知所措的胡乱擦拭着止不住的眼泪。
明远坐在她旁边,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帮她擦干净眼泪,然后坚定地说:
“看着我,云焱。“
”别担心,有我,对不对,有我在啊。”他眼睛看着云焱的眼睛,云焱点点头。
“你现在什么都别想,我们吃完面,你好好睡一觉。什么事我们都明天再想,明天再谈。”
“好不好?”
云焱看着他的坚定的眼睛,信任地点点头。
在回家的路上,云焱突然想起来,问明远:
“明远,你怎么回来的?我是说,你怎么知道的?”
“是天书昨天给我打了电话。”
“哦,明远,我真感激能有这个哥哥。”
“云焱,你是不是怪我了,我要是留在南京读书就好了。“
”别瞎说了,没人可以预知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