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走起路来裙角飞扬,脸上又戴着美人面具,引得路上许多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杏儿跟在苏白身后,一面为小姐感到自豪,一面又隐隐有些担心,这种时候很容易有一些不识趣的人冒出来。
苏白能出来这么悠闲的逛街,心情很好,这离她光明正大的从粉绣楼出来玩已经有两个月了,自从八年前一曲成名以后,三月就把她当门神一样用来镇宅,每天各种调教她,什么弹琴,跳舞,作诗,画画,唱曲……翻倍的让她练习。苏白以前看话折子里那些富家小姐从小就能作诗弄画,一直觉得这些东西应该是挺简单的,可是轮到自己,除了跳舞还行,其他真的是上不了台面,换了许多师傅都纷纷请辞,三月看着她是恨铁不成钢,无奈之下只能请人专门教导苏白跳舞唱曲子……关于唱歌这一点,三月其实觉得没什么很大必要,苏白已经唱的很好了,不过多学学总没坏处。
就这么溜达着,苏白直接从粉绣楼后门回了韵阁楼,转过假山,刚走到一处凉亭,苏白就看见迎面走来的王梅春。苏白很想假装没看见她,每次遇到王梅春总是没好事儿,说话尖酸刻薄,什么难听说什么,气的苏白几次夜里偷偷使用法术让王梅春做噩梦,听着隔壁屋子传来的惊叫声,苏白才能心情很好的睡了。后来苏白一个人住一间屋子,但是还是免不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呦,我还说这戴着美人面具的是谁,原来是我们的苏妹妹。”嗓音轻柔,语调带笑,“苏妹妹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戴着这面具反而逊色了三分呢。”王梅春掩嘴笑,虽然她每次看到苏白就心里添堵,但是今儿她心情好,顺带着看见苏白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苏白取下脸上的面具,心里虽然有点惊讶王梅春对她的态度,面上却依旧淡淡含笑:“王姐姐谬赞了,我看今日王姐姐的妆容真真是好看,气色也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吧?”
王梅春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子里放的荷包,这是今日早上李公子让小厮送来的,她倾慕李家公子已经两年了,每次李公子来粉绣楼,她明示暗示多次,可总也不见李公子的回应,本来已经快死心了,不想今日……现在她年纪也不小了,就想找个良人能帮自己赎身,只要能远离这个烟花之地,过上正常女子的生活,做个小妾她也是愿意的。
王梅春脸上带着红晕:“我能有什么好事儿,苏妹妹才是自从到了这里就好事不断,我听说楼府的小公子为了见你一面,已经连着一个月来我们楼撒银子了,怎么,苏妹妹要是还不动心,我都要替楼公子鸣不平了。”
来粉绣楼找乐子的客人都知道这里有个规矩,楼里的苏白姑娘,徐鱼姑娘,薛婉儿姑娘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得过五关斩六将。
客人进门来消费自然有姑娘相陪,陪吃陪喝陪玩乐,大多数普通客人也就这么简单的消费消费,娱乐了自己就好,但是有钱有权的公子哥就不一样了,冲着三位姑娘的名气,怎么也想一睹芳容,特别是近年来苏白越长越好看,慕名前来的人越来越多,三月为了达到自己最大的利益,定了个规矩:想见三位姑娘的,要先写一首诗,如果文才好,这首诗被姑娘看上了,就进入第二关,进入第二关的几位公子就比谁的知识多,见识广,猜字谜,对对联,论画,反正要把对方比下去,剩下的最后一位就可以见到姑娘了。
见不到人的也不能着急上火骂人砸场子,还得特别有风度的把楼里上上下下打赏一番,要嘴角含笑潇洒离去,第二天又来楼里继续作诗论画,所以,这些公子哥一天天的来,就是比拼财力和才力的,延续到现在,有纨绔子弟已经不是普通的为了见姑娘一面那么简单了,纯粹是为了炫富砸钱。
苏白面不改色:“王姐姐若是看上楼公子了,妹妹到是可以替姐姐引荐引荐。”
“你……”王梅春刚要发脾气,站在苏白后面的杏儿打断了她:“王姑娘,三月老板还等着见我家小姐。”
王梅春冷眼瞪了一眼杏儿:“真是狗仗人势!”
杏儿也不恼,就这么笑眯眯的望着王梅春,王梅春看着这么一张笑脸想动手也下不去,哼了一声,越过苏白走了。
“杏儿你这一张笑脸真是往哪里放都管用。”苏白看着梳着大辫子的杏儿,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伸手不打笑脸人,杏儿也是跟小姐学的。”
苏白回了房间刚换好衣服,陶子就端着放着一叠满是诗词的木头盘子进来了。
“小姐,这是刘妈妈让我送来的。”
杏儿伸手接过,望着这满满一堆的纸张:“今儿又是这么多……哎,要是那些公子知道小姐是怎么挑选合心意的诗词,非得呕死不可。”
陶子抿嘴笑了一下,伸手敲了杏儿额头:“就你话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向来对这些诗词觉得头痛。”
苏白听着这貌似埋汰自己的话,也不理会,反正说的都是实话,叹了口气,随手从盘子里捡了几张出来:“就这几张吧,其余的都扔了。”
杏儿点点头,陶子接过苏白手里幸免于难的诗词,转身去回话了。
“对了小姐,这是苏师傅这个月做的曲子,说是让小姐先看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再改改。”杏儿从一堆散落的话折子里找到昨天苏师傅送过来的曲谱,哎,小姐唱曲子那么好听,可是一个月就唱一次,真是可惜,她多想每天听到小姐唱曲子。如果杏儿知道苏白真正唱曲子的实力,估计就不会这样想了,一个月唱一次,也算苏白对自己对别人的负责了。
苏白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桌上的曲谱。
“月儿弯,月儿弯,书生十年是寒窗。伊人妆,秋眉晃,宛在水中央。傍晚小城悄悄细雨,树叶在风中摇曳,恍惚的我一路负笈,伞下的你却好美丽,仿佛小生傻了神情,能否借此小亭一避,敢问姑娘芳邻几许,我着迷。用一字一句的提笔,换一生一世来铭记,转身只留下了谁当年的叹息。那场雨从没停,已刻下了烙印,而我一介草民,怎得姑娘垂青,空有满腹的诗文,却难以表我心,是落花也无情,是彻夜的怜悯,如当年一般的画面让我梦醒。跨过那道瓶颈,牢记你的名。依稀是昨夜细雨,染灰了谁的发髻,梦醒的离别却只换得落寞有几许,难免的思绪,泛起层层涟漪,看她给的背影,缘分的痕迹。一介布衣,又何必长情。”
“这苏师傅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苏白想着那一袭白衣,常年沉默寡言的坐在古琴前弹琴的苏锦言,那个木头脑袋会喜欢上谁,苏白摇摇头,被他喜欢的姑娘可真可怜,每天面对着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得多紧张啊。
杏儿好奇的看了看曲谱:“小姐怎么这么问?我们私底下都说苏师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活神仙,可真想不出来什么样的女子配的上……”
苏白噗嗤一声,笑了,摆摆手:“我说笑的,我也想不出来这个活神仙会喜欢上谁。”苏白在说到“活神仙”三个字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逗的杏儿红了脸。
“好了,你去告诉苏师傅这曲子我挺喜欢的,后天上台就这首吧……对了,这个月我的书信还没到吗?”按说慕笙的书信每个月中就会送到她手上,这个月已经晚了好些天了。
杏儿摇了摇头:“小姐别急,说不定明天就到了。”
苏白只得点了点头,兀自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