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太阳最热的时候，谢如松把之前晒的药材捡了一些放到澡桶里，再加上一些其他中药，如白檀、木香、菖蒲、菊花、艾叶等具有解毒止痒、振奋精神、明目、醒脑、去湿除寒之效，他还从床底下抬出了一个黑木箱子，从箱子里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了一小包白色粉末，谢如松怪模怪样的笑了几声，统统都往澡桶里放。
“王大！”谢如松朝厨房的方向吼了一声，“把热水抬过来！”
药浴，作用于全身皮肤并经过吸收，循行经络血脉，内达脏腑，由表及里，因而产生效应。谢如松让慕笙每日午时过后泡一个时辰的药澡，水凉了，就让王大加热，药桶下是特制的灶炉，王大每次进屋子给慕笙加热水的时候，都是从灶炉里放柴火，看着慕笙全身被热水泡的通红，王大总有一种自己在煮东西的错觉。
每日辰时开始跑步，未时开始泡澡，就这么过了十来日。
这日慕笙泡完澡出来，王大坐在门口盯着慕笙看了许久，慕笙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奇怪问道：“怎么了？”
“你……”
王大刚要开口，门口的布帘子被掀开，一身红衣满面含春的兰花走了进来：“老娘回来了！你们有没有想我啊？哈哈哈……”
王大吐了口唾沫：“谁他妈会想你，怎么一个月就回来了，扬州的美男没把你留住啊。”
“王大！刚见面你就想挨揍，是不是？”兰花扭着腰，伸手顺了顺发梢，转眼看到王大边上的慕笙，哎呀了一声，蹭到了慕笙面前，“小慕笙怎么一个月不见，真真是俊俏了几分，脸蛋也白皙了不少。”兰花伸手在慕笙脸上摸了摸，啧啧感叹。
王大瞥了一下嘴，其实刚才他就想告诉小黑来着，这么连续泡了半个月，谢如松的药方还真不是假的，果然有点效果。
“对了，小慕笙，这是苏白带给你的信。”兰花从怀里摸出一张信封，递给慕笙。
慕笙眼睛一亮，就要伸手去拿，兰花看着慕笙瞬地瞪大的眼睛，笑眯眯的伸手拍了怕慕笙的脑袋：“还真是猴急。”慕笙想着苏白的信正高兴，也不在意被兰花当小孩子似的摸头发了。
慕笙拿了信，小心的折好放在自己衣服里，并不急着回房看信。
兰花觉得奇怪：“你不看？”
慕笙摇了摇头：“待会儿还要帮师傅整理药草。”慕笙前几日拜了谢如松为师，谢如松本来并不打算收徒，但是这段日子下来，也觉得慕笙是个可造之材，自己一身本事有个人继承也是好的。
“师傅？”
王大接口：“就是老谢，他平时作恶多端惯了，没个亲近的人，肯定怕自己以后老了没人送终，这么一个上赶着认他当师傅的人，他可不马上收了。”
兰花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王大的脸，笑了：“怎么我听到一股酸味啊。”
王大发誓，他绝对没有羡慕谢如松这么白白捡了个孝顺徒弟。
“好了，不和你闹了，老谢呢，我还找他有事儿。”兰花玩够了，收了性子，问起正经事来。
王大还在生闷气，脸一转，不说话。
“师傅去小山坡了。”
“哦，那我在这等他回来吧。”兰花眨了眨眼，看向坐在门槛上的王大，想着看王大的样子，多半是真羡慕谢如松有了个小徒弟，其实他们这样的人，活得长不长还要看老天爷的意思，那天朝廷的人突然想起他们这个贼窝来，要一锅端了，到时候多半就横死街头，也没个人收尸……自己一身本事就这样说没就没了，也是一种遗憾，有个徒弟确实能让人欣慰很多。
微风吹拂，院中飘着淡淡花香，吹拂着兰花的脸颊和发髻，兰花摇摇头，想多了，想多了，这不符合她母夜叉的性格。
兰花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来，在王大的眼前晃了晃：“想不想听听这些银票是哪里来的？”
王大斜眼看了看，心中轻笑，这肯定是苏姑娘赚来的吧。
兰花把银票揣回去，慢悠悠道：“小慕笙，去给我倒杯水来，让我好好给你讲讲你家苏白的厉害。”
慕笙也猜到这多半是和苏白有关系，心里也是好奇的，端了茶水递给兰花，兰花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拿出帕子按了按嘴角，王大看着兰花假模假样的动作，直翻白眼，真是出去了一趟，就当自己是大家闺秀了。
“你们知道这次花魁大选，最后选中了谁吗？”兰花扫了一眼竖起耳朵听的两人，莞尔一笑，“是苏白。”
王大听起了兴趣，催促道：“还真是苏姑娘，没想到她年纪小小，本事还真是大，你快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着什么急。”兰花看向同样一脸期待的慕笙，柔声开口：“本来我想苏白刚进去粉绣楼肯定站不住脚，那些女人都是什么人，能让一个新到的小姑娘抢了风头吗？虽然她的曲子我们听着不错，但是这次花魁大选应该是没希望的，谁料到，花魁大选开始的头几天，苏白告诉我，她想到办法让粉绣楼的老板让她参赛了……”
王大打断兰花，开口：“什么办法？”
兰花一摊手：“这个苏白就没告诉我了……你还要不要听了？”
王大缩了缩脖子：“你继续，继续。”
“参加花魁选拔的都是各个青楼老板推荐的人选，名额只有三个。当天有十来个女子，个个都貌美如花，本来老娘以为自己是朵花来着，看着她们才知道，我就是个狗尾巴草……”兰花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罢了，现在是小姑娘的天下了，挣这个有什么用，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苏白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其实模样也还没有完全长开，刚开始很多人都没注意到她，样貌，才情，一样一样的评选，你们没看到那些女子为了多得两眼台下男人的目光，什么招都试了，啧啧，真是花样百出，搔首弄姿……不过咱们的苏白一出场，那小舞一跳，小曲一唱，惊艳了一众……”
“苏姑娘唱的什么？”
兰花还依稀记得曲调，回忆了一下：“那我唱给你们听听。”
“眨眼间，风卷干草帘。刀光影，挥舞弹指间。心飘摇，朱红轻飞溅。难入眠，黑夜漫漫无边。不是英雄，你不在我的身边。走天涯，一把剑握在手间。漫漫路，踏破铁鞋无觅处。相思苦，刻骨铭心情不古……”
兰花摇曳着红裙，悠悠唱着……
八年后，扬州。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小贩叫卖声不断，人群来来往往，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
苏白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淡淡的黄，裙式简单，很是清新。现在的苏白是她修成人身以后真正的模样，双眸似水，肤如凝脂，一双朱唇，笑语嫣然，手腕上的黑珍珠衬着十指纤纤，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
“小姐，我们该回楼了，待会三月老板找不见你，又得骂陶子了。”大眼睛的小丫头跟在苏白边上，一脸儿担忧。
“就你啰嗦，知道你念着陶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都念了多少次了。”苏白看着一边卖花脸谱的摊子，取了个美人脸谱扣在脸上，“怎么样？好看吗？”
小丫头点点头：“小姐带什么都好看。”
苏白在面具后翻了个白眼，真是嘴甜儿：“杏儿，这个我要了，你付银子吧。”说完戴着面具往粉绣楼的方向走了。
杏儿看着苏白走的方向，松了口气，付了钱匆匆跟上苏白的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