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天呐,怎么弄成这样?”梅姑姑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湿漉漉的柳清漪和艾雪,“快快进来!”
艾雪依旧用慕苍霭的披风包裹着自己和柳清漪,一同进了听雨轩,梅姑姑伸出脑袋往两边看了看,才关上门。
“艾铃,快快取衣服过来。”梅姑姑大声吩咐着,“我去服侍女巫大人换衣裳,艾雪你自己赶紧去把衣裳换了。”
“没事儿,不着急。”柳清漪回了听雨轩,就卸下了伪装,轻轻推开艾雪,从慕苍霭的披风中出来,“天儿热,这一路上若不是裹着这披风,都该干了。”
“那哪儿行?”梅姑姑皱眉,“您现在身子骨弱呢,湿衣裳穿在身上,势必会受凉的。”
“受凉最好,这才得了那些人的心。”柳清漪一边往房间走一边道,“艾雪,你赶紧去把衣裳换了。对了,把慕苍霭的披风给我,如今他与我们难得见面,这披风不会无缘无故的给我的,里面应该是有玄机的。”
“好”艾雪取下披风,便准备回房,想了想,又对柳清漪道,“公主,待会儿我过去替您把把脉吧!”
“也好,不能真的伤了身子。”柳清漪手臂上搭着慕苍霭的披风,想了想点点头应允了。
“那奴婢告退。”艾雪跟过来送衣裳的艾铃一起离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去学祭天舞吗?怎么弄成这般模样?”梅姑姑跟着柳清漪回房,帮着换了衣裳,又取了干帕子帮着把头发擦干。
“是柳明珠。”柳清漪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不人不鬼的脸,将夜莺台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
“太过分了!”梅姑姑恨恨的道,“原以为把脸弄成这样,就能让柳明珠收敛一二,谁知竟还是这么猖獗!她好歹也是金枝玉叶,怎能如此狠毒!”
“罢了,她对我积怨已深,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是要使劲儿折腾我的。”柳清漪无所谓道,“现在且先让她得意着吧,以后我自会收拾她的。”
“也对,她一个不知收敛的蠢货,也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梅姑姑放下帕子,又取了桃木梳,轻轻地给柳清漪梳理长发,“只是这乔松,又为何要顶着烈日去夜莺台呢?看着您受难也只是袖手旁观,总不能单纯的为了看您的热闹的吧?”
“先前我也想不通,直到后来慕苍霭来了,我就能猜到一二了。”柳清漪道,“乔松在夜莺台等的,其实是慕苍霭。”
“他怎么知道慕皇子会往夜莺台过?”梅姑姑手下一顿,又接着梳理,“慕皇子回去路可不止一条!”
“可路上有我的,就只有夜莺台一条。”柳清漪慢悠悠道。
“什么!”梅姑姑大惊失色,“乔松发现了?”
“应当没有,若他真的发觉了什么,我哪里能从冷宫里出的来?”柳清漪顿了顿,又道,“或者说,他在怀疑,不过怀疑的并不是我,他怀疑的是慕苍霭。目前为止,乔松应该还想不到我已恢复了正常,毕竟,我这个痴儿形象已有十几年,早就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他等在夜莺台这么久,当是为了试探慕苍霭。”
“试探慕皇子?”梅姑姑道,“慕皇子有何试探的?”
“观星楼上,镇国铃响,乔松第一时间就让人来了冷宫和慕苍霭的居所。一开始,我以为乔松是在怀疑我,现在想来,他其实是在怀疑慕苍霭。”柳清漪道,“乔松首先派人查的就是慕苍霭的居所,然后同时派人查的冷宫,他应当是认为这事是慕苍霭所为,他怀疑这皇宫里有慕苍霭的内应,而内应最好的躲藏之处就是冷宫。因为冷宫里,只有我们几人,若是慕苍霭想,控制我们易如反掌。所以,在乔松心里,当是以为冷宫成了慕苍霭的窝点。也正因为这样,乔松才会让我们从冷宫里出来。我走了以后,乔松肯定在冷宫里搜索了一番,自然是毫无收获的,所以他便决定要与慕苍霭正面接触了。”
“所以他等在夜莺台?”梅姑姑缓缓点着头,消化着柳清漪这一长串的解释,“可他怎么就确定慕皇子要往那里走呢?”梅姑姑执着着自己最初的问题。
“其一,夜莺台的的确确是慕苍霭回去最短的路,这么热的天儿,慕苍霭自然是会挑最短的路回去。”柳清漪接着解释道,“其二,乔松还在试探,慕苍霭是否曾控制我们以控制整个冷宫成为他的窝点。如果慕苍霭当真做过这样的事,那他得知我们出了冷宫,就一定会来找我们。无论是因为哪个原因,慕苍霭都一定会往夜莺台过。等到了慕苍霭,乔松就该是试探他与我们的关系了。所以,他才会自降身份的在夜莺台与柳明珠等人混在一起,在我受尽欺辱的时候袖手旁观,就等慕苍霭出现,然后看他的态度。”
“那慕皇子给了您披风,可会引起乔松的猜疑?”梅姑姑停下手上的动作,担忧的看了一眼搭在屏风上的慕苍霭的披风。
“乔松生性多疑,若是慕苍霭袖手旁观,才会引起他的怀疑。慕苍霭的处理很得当,既表现了他作为一个名满天下的才子过目不忘的本事,又很好的表现了他对一个痴儿完全不在乎的样子。的确,我虽顶着辰国最尊贵的称号,但我是个毫无实权的痴儿,正常人的态度都应该是,对我保持着明面上的尊重,但心里毫不在意。”柳清漪安抚的拍拍梅姑姑的手,示意她继续梳理头发。
“若是想表现出对您面上尊敬,心里毫不在意的话,慕皇子的言语间其实已经做到了,他将披风给您,这不是画蛇添足吗?”梅姑姑皱眉,继续手上的动作,“万一乔松怀疑这披风有问题怎么办?”
“小人最爱以己度人,慕苍霭如此大大方方的,乔松反不会怀疑什么。况且,裹在我身上的披风,纵然他乔松真的怀疑什么,也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将披风取下来给他看看。”柳清漪道,“慕苍霭势必也想到了这些,所以他才把披风给我。慕苍霭在世人眼里,是个不良于行的人。在芒夏祭上,乔松曾亲自为他检查过,确认他腿是畸形,无法站立的。慕苍霭平日里坐着轮椅进出,都在腿上搭了一件披风,意在遮住双腿。他今日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乔松看看自己畸形的双腿,以打消乔松的怀疑。即便是不能完全消除乔松的疑虑,但起码能让乔松将注意力从慕苍霭本身上移开。一个双腿残废的人不可能登上观星楼,若真是慕苍霭做的,那他得有帮手才行。这样,乔松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在寻找慕苍霭的内应上。当然,慕苍霭到底有没有内应,咱们不知道。不过,这内应是何人,却是咱们可以决定的。”
“您的意思是……”梅姑姑恍然大悟。
“其实真正能决定的,是慕苍霭。”柳清漪道,“所以,他才把披风给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披风应当是作为我们交换信息的桥梁。若想搅浑水,得找个胳膊粗力气大的。咱们不行,慕苍霭也不行,可他乔松可以。这皇宫里,除去了皇上,就他乔松胳膊最粗了。咱们完全可以借他的手来动,既然他怀疑,那咱们就给他送上几个内应吧?”
“慕皇子好算计!竟想的这么深远么!”梅姑姑几乎惊呆了,“这般深沉的心机,幸好与我们不是对手,否则,真够难缠的。”
“梅姑姑何须怕他?他慕苍霭能想到的,我柳清漪也能想到。若有一日当真与我们兵戎相见了,我们也未必会输。”柳清漪道,“梅姑姑,你将那披风拿出来,咱们看看,慕皇子挑了那些个人做内应啊?”
“奴婢遵命!”梅姑姑放下桃木梳,将那披风取了过来。
慕苍霭的披风是月白色的丝绸,上面用白色的线绣了些许花纹,因着颜色相近,那花纹便成了暗纹,乍一看,还看不出是什么花纹来,只觉得在光线下明明暗暗的,十分精巧。但毕竟是夏日,这披风薄的很,这会儿只在屏风上搭了一会儿,竟全干了。
“这么薄的披风,哪里能藏下什么?”梅姑姑将那薄薄的披风放在柳清漪手上。
“谁说藏在披风里了?这披风面儿上,不也能藏吗?”柳清漪接过披风,一边在上面挨着摸索而过,一边笑道,“果然,慕苍霭当真是个聪明的,学以致用这句话,再没比他诠释的更好的了!”
“公主何意?”梅姑姑只看到柳清漪纤细的手指披风面上摸索,实在不得其意。
“梅姑姑,你先去备好纸笔,咱们到书桌上慢慢说。”柳清漪手指依旧在披风上摸索。
“好吧……”梅姑姑只能暂且放下疑惑,先去准备纸笔。
柳清漪唇上浮起一抹笑意,慕苍霭呀慕苍霭,若你都不能一统这六芒,还有谁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