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在乐声里往信王府的方向去了。
信王府在东城,所以一行队伍还是走了好一会。
锦石一直取盖头,在花轿里咒骂顾云濋,要是可以的话,她恨不得掀开轿帘,踢腿就是给顾云濋一脚。‘也不知道到哪里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到啊。’锦石甩着红盖头,在花轿里无聊的玩着。
如此又过了一阵,听见教习嬷嬷在轿帘外小声的提醒:“王妃,到了。”
锦石听见这声音,立马把盖头草草的盖到头上,今朝和教习嬷嬷掀开轿帘,顾云濋下了马,将手再次伸向锦石,迎她下轿,锦石又从盖头下看见那指节分明的手掌,这次,看见了整个手掌,‘习武之人的手,都是这般的吗?’可是顾云濋的手,骨节均匀,白净舒服,除了掌心的老茧,没有任何瑕疵。而且那些老茧,其实也算不得瑕疵。
楚韫的手,也像这般好看的。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楚韫,锦石这次轻轻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倒是没有使劲的拍打了。云濋伸出另一只手,扶着她下轿。今朝在身后托着锦石的衣摆,在礼制官的高呼声中,锦石按照教习嬷嬷的吩咐,完成了一系列仪式。由顾云濋,拉着她跨进了信王府的门。
还以为跨入这道门需要多大的勇气,没想到,如此简单的,就跨进来了。
从此以后,山长水阔与她别离,江乡芙荷同她绝笔。
此刻还未到吉时,宾客也未来全,锦石需要先去客房休息,戌时一刻,正式拜堂。在这之前,她只能盖着盖头,呆在客房。信王府的人安排好了一切,楚仁修亲自带着锦石去了客房,其余人将锦石的嫁妆、行李搬到王妃的园子里。锦石在今朝和教习嬷嬷的搀扶下,随着楚仁修去了客房。
“王妃,离吉时还有有些时辰,就委屈您在客房休息了。”
隔着盖头,锦石回了声嗯,楚仁修便退了下去,留下她们三人在客房里,锦石随即开口说:“嬷嬷,今朝,你们也累了一天,还是出去吃些东西吧,毕竟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做。”
“多谢王妃关心,奴婢不饿。”
“不饿也要去,今朝,快扶着嬷嬷去!”锦石对着今朝下了命令,今朝只好拉着嬷嬷,“嬷嬷,走吧。”锦石也很体谅教习嬷嬷,自己从早上开始就滴水未进,现在都觉得肚子空空的,更何况是五十多岁的嬷嬷了。
教习嬷嬷和今朝关了门离开之后,锦石听了听附近没有任何声音,立马扯下了盖头“这样才舒服嘛。”刚刚想支开教习嬷嬷,也是因为自己想摘了盖头。
‘这信王府,光客房就如此挥霍啊!’
‘顾云濋的房间说不定是黄金打造的吧?’
‘他哪里能有这么多钱,肯定是秦方那个老东西给的!’
‘我玉家钱财满盈,都没有这么奢侈。’
锦石在这客房里踱步半圈,看了看客房的摆设,发出了这么些感叹。
至于顾云濋,迎亲回来之后,就去了门口迎接宾客,酉时是宾客最多的时候,信王府上下都忙的不可开交,今日,满朝文武都来了。就连厉城附近几个州县的官员都来了,如此溜须拍马的好时刻,怎么可以错过!
“恭喜王爷啊,王爷真是好福气。”
“祝王爷早生贵子!”
“王爷,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短短一刻,这些话,顾云濋都听烦了,但是他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王爷,辰王来了。”楚仁修在一旁小声的提醒着顾云濋,云濋自然早就看见了他的轿子。于是亲自下了府门的台阶,“三皇兄来了。”顾云潋心悦上官小姐的事,他早就听说了,不知道今天的他,还能不能摆出一副谦逊温润的样子。
“五弟与锦石大婚,本王怎能不来?”
“皇兄莫忘了,如今你只能叫弟妹。”锦石,自己倒是从来没审视过这个名字,偏偏顾云潋叫的如此顺口。
“哈,五弟真是小气,左右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那日后皇兄娶妻了,本王也不必称呼皇嫂了,对吧?”
“由五弟随意就好!”
两人一来一去,旁边的人都不敢说话,那些还没有进门的宾客,一直站在顾云潋的后面,两位王爷没有说完话,他们怎么敢打断!况且,这两人是厉城最不好惹的。
“好好好,那皇兄就请进吧。”要不是看着后面宾客还有很多,顾云濋一定要多晾晾他,毕竟他顾云潋难得来一次信王府。
过了一会,秦府也到了。
“参见王爷!”
“外公不必客气。”
“王爷,致远的事,是我做的不周到,今日你大婚,我就借着机会,向你赔不是了。”安远骑兵即将组建成,到时候,顾云濋的声望又会变大,况且顾云濋是他秦家的外孙,一定不会看着秦家衰败的。今日还是顾云濋大婚,秦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
顾云濋倒是没有料到,秦方会服软,这么多年,秦方对着自己,不过是礼节上对皇嗣的尊敬而已。“外公快请进。”也没有回了他的道歉,也没有安慰秦方,顾云濋就只是让他进去。
秦方自然不懂顾云濋是什么意思,是原谅自己那日不由分说的冲动了?还是不接受?
顾云濋,他的心思,越来越神秘。
差不多快戌时了,礼制官前来通知云濋:“王爷,吉时快到了,请随微臣去客房请王妃吧。”
顾云濋看了看天色,现在也宾客也差不多都到了,便跟着礼制官,往客房去了。
锦石在客房无聊的等了好些时刻,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吓得她立马盖上盖头,坐在凳子上。
不过顾云濋开门开的十分快,锦石刚才盖上盖头坐在凳子上的动作,被他看得一干二净。遗憾的是,他没有看见锦石的脸。‘这上官锦石倒是闲不住啊!’
在顾云濋的身后,跟了一群人,礼制官、教习嬷嬷、楚仁修、今朝、顾云疆。礼制官开口说:“王妃,吉时快到了,王爷来带您去拜堂。”锦石自然没有开口说话,顾云濋上前,拉了她的手,锦石也没有反抗,任由着他,顾云濋的手,很温暖。
云疆倒是在心里笑着‘这上官小姐,怎么不和之前一样打云濋啊,没劲。’
云濋拉着锦石,往正厅去了。云濋走的很慢,这样也好,毕竟自己衣摆有大又长,走太快也不方便,‘信王府究竟有多大?这么久还没有到吗?’
听着越来越近的喧闹声,锦石知道,终于快到了。
礼制官在正厅门槛之前,为两人做了祈福,才请了两人跨过门槛开始拜堂。
这时,门口传了一声高呼“秦贵妃嫁到!”
秦意来了!
今日信王大婚,皇上顾文昭无法亲自前来,便特意准许了秦贵妃,让她来信王府。秦意自然是高兴的,后宫哪个妃子,能有这样的特殊待遇。
看见秦贵妃端庄的缓缓而来,正厅门前所有的宾客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顾云濋最快缓和了过了,拉着锦石的手一用力,他半跪了下来。
顾云濋拽的突然,锦石却是硬生生跪在地上的,她疼的轻轻‘嘶’了一声,顾云濋自然听的清楚,不过也没来得及理他,便向秦贵妃行礼。看着顾云濋半跪着,众人立刻反应了过来,统统的跪了下来。
“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满院子的宾客,齐齐的声音,那尾音似乎响了很久。
“云濋,快起来!”秦意扶了云濋,让他起身,顾云濋自然也拉着锦石,带她起来。锦石听到了秦贵妃温柔的声音,猜测着她的容貌,这便是秦意了,那个能与娘相提并论的秦家长女,她此刻就在面前,要是可以,她想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她的心口戳进去。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不知母妃会来,请恕罪。”顾云濋说的很平淡,他也没有料到秦意会来,还以为她会一直活在秦致远死的痛苦里,然后在佛堂终老!这才过了多久,就赶着来参见喜事了。
锦石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顾云濋的声音!’可是她现在满门心思都在想着秦意,哪里会继续想着顾云濋!
不过没来得及多想,那礼制官就开口提醒了:“娘娘、王爷吉时快到了!”
“对对对,看本宫糊涂了,别误了吉时。”
礼制官带着云濋和锦石,进了正厅,这正厅只有秦贵妃、安远王爷、顾云疆、皇子,还有锦石的教习嬷嬷,贴身丫头能进,就连秦方,也在正厅外看着二人拜堂。
礼制官高呼,二人行了三拜大礼。
三起三跪,由于衣服太长,锦石有些不方便,好在今朝搀扶的紧,要不然自己肯定出丑了。‘顾云濋好歹也等等自己吧,起的那么快,跪的那么急!’
三拜之时,二人就像被操纵的木偶,任由礼制官拨弄着。
顾云潋握紧了拳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就那样嫁给了别人。可是他能做什么?抛弃皇嗣身份把她抢走?还是公然在这里把婚礼闹得不可开交?
锦石,你忍忍,我很快就能把你抢回来的。
本来以为礼成了,谁知道那礼制官竟然又说了一句:“王爷,今日贵妃来了,按礼制,拜完了高堂,也是要拜母亲的。”皇上皇后没来,所以他们拜的高堂是向着皇宫方向的。但是按照北朝皇宫礼制,拜了皇上皇后的高堂,是要拜母亲的。现在,秦意就是顾云濋的母亲。
顾云濋,当然是不愿意的!
锦石,更不愿意!
礼制官不过是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他并没有做错。秦贵妃愣着不知怎么接话,顾云濋也迟迟不开口点头。剩下的人,更不会开口接话。顾云潋半眯着眼睛‘不过是跪一跪秦贵妃,顾云濋是在考虑什么?’
秦贵妃自然是觉得顾云濋该拜拜她,毕竟自己是养母,况且在她的眼里,云濋是孝子。不过她也有些顾忌,于是勉强的笑着:“这……”
顾云濋打断她的话:“这是自然,母妃,请坐!”
所有人都觉得,云濋是同意拜一拜养母的。只有锦石感觉到了顾云濋手掌的汗水。她已经知道了顾云濋对秦意的恨,因为平妃娘娘。
秦意缓缓的坐在了偏座上,顾云濋用力的拉着锦石,跪了下来!
他握的很紧,比之前迎亲的力气还要大,锦石已经疼的不行。但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忍住疼。原来,顾云濋的恨,这么深。
十指紧扣的两只手,已经开始颤抖。
锦石知趣的伸出另一只,盖在两人那快要发白的手上,然后带着顾云濋,拜了下去。
‘娘,请原谅锦石拜了仇人,此恨,一定会报回来!’
这小小的动作,顾云濋已经感觉到了,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子,红盖头下的脖子十分白皙。一双手握住自己的手,还带着自己重重的磕头,聪明、理智、冷静。
顾云濋心里,已经对上官小姐的态度改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