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按照时辰,信王应该在申时二刻迎娶贤平侯长女,可是直到申时,顾云濋还在书房看书。
今日的信王府充满了喜庆的颜色,为了这一天,府里上下准备了很久,申时已到,楚成到书房去叫信王,可是谁知道,顾云濋直接说“时候还早,不急。”他倒是云淡风轻,可是楚管家已经催了好多次,偏偏楚管家现在抽不出身,就一直让自己的儿子来提醒王爷。
楚成实在叫不动顾云濋,楚管家才急匆匆的跑到书房,“哎哟,王爷,您怎么还没有穿衣服啊!”
“楚伯,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赤裸着身体了?”
楚管家焦急的说:“王爷,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您还是快些换了喜服,准备去迎亲吧。”楚管家刚刚进书房,居然看见顾云濋还穿着一件常服,这王爷真的是让人头疼啊。都已经申时了,要是再多耽误,恐误了吉时。
“不急。”
“王爷,您别忘了,申时二刻宫里会来人,要是知道您有意耽搁,皇上一定会不高兴的。”楚管家的确是在提醒顾云濋,今日的成亲事宜全由宫里的礼制官负责,自然,这成亲的过程,礼制官都会如实告诉皇上的。顾云濋当然知道这些,他只不过是相信自己的速度,不想那么快穿上那喜服而已。
不过顾云濋还是勉强的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楚管家立刻叫了下人进来服侍顾云濋穿衣。
这喜服由北朝司制亲自制作,自然是好的,顾云濋身材挺拔,玉树临风,穿上这红色的喜服,最后套上外衫,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下人为顾云濋整理好衣服,戴上王冠,他这模样,等会从厉城正街经过,不知会吸引多少的目光。信王顾云濋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他所到之处,男子嫉妒,女子仰慕。
“府里可都准备好了?今晚宴席宾客的事情呢?”从赐婚到今天,顾云濋还是第一次问及府里准备宴席的事情,楚仁修恭敬的回答:“王爷请放心,都准备好了。”唉,王爷也真是太随便了!
顾云濋一直很相信楚仁修,做任何事情都会让信王府体面的,今日自然更要风光。
“那就走吧。”说完,顾云濋就准备往门外去,楚仁修拦住了顾云濋:“王爷,都说了,礼制官还没到呢。”要是礼制官不一同去娶亲,那是不合规矩的。顾云濋听完这句话不耐烦的说:“方才本王就说了,不急,现在你看,是不是准备的过早了!”
“王爷,今日大喜,请您息怒。”只有楚仁修明白顾云濋的脾气了,他知道信王的不耐烦是因为这是政治婚姻,他也知道王爷定是喜欢那绿簪子的主人的。可事到如今,他必须顺从,没得选择。
不一会,礼制官来了,拜见了顾云濋之后,等到申时二刻,才准许顾云濋出府门。
楚管家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十里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排到了很远,十六抬大轿,彰显了皇家的气派。
顾云疆带着安远军的将领们,也都来了。
“将帅迎亲,我们岂能不来?”说完,一行人骑着马,跟在了花轿的后面。
皇室乐师们奏响喜乐,在鞭炮声中,信王府的迎亲队伍出发了。
顾云濋一脸淡然,偶尔对人群中的祝贺点头回应,高高的坐在马背上望向前方,他从未觉得,前方的路如此难走过。
厉城正街两旁早就站满了人,他们就是想看看信王娶亲的气派。一个是战神信王,外公还是皇商秦方,这迎亲队伍必然是浩荡的,娶得又是贤平侯长女,那嫁妆,估计也得几十箱吧?果然,人们眼花缭乱的数了很久,也没数清究竟有几匹马。别说那些跟队了,就是信王的英姿,足以吸引住所有的目光。
迎亲队伍先要穿过厉城正街,然后绕到厉城的母亲河苏子河畔走一圈,最后才往贤平侯府去。顾云濋实在是觉得麻烦,他一直觉得,人群中所有的祝福都是一次次的嘲笑,不过这些都是北朝的子民,他爱民如子,对着他们,如何也做不出横眉冷对的。
终于,快到贤平侯府了。
贤平侯府的人也看见了浩荡的迎亲队伍,便立马去了正厅通知。
“老爷、夫人,信王来啦。”
“噢,快快快,既明,带着你妹妹。”在北朝,女子出嫁,可以由兄长扶出府门的。
锦石扶住上官既明的小手臂,在教习嬷嬷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府门去。从前厅往府门的路,她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可是这一次,她却走的一步比一步沉重、痛心。
想着上官斯南、周氏,还有贤平侯府所有的人,宾客,都跟在自己的后面,她不能怯懦,她于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向前走着。上官既明似乎是感觉到了锦石的异样,于是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妹妹别紧张,我在。”那嬷嬷也开口说:“王妃放心,奴婢会一直提醒您的。”
他们并不知道,锦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心。
到了府门,那教习嬷嬷小心的继续说:“王妃记得先迈右腿。”这句话,不知道教了多少遍,锦石早就倒背如流,不过教习嬷嬷还是怕她紧张忘了,又再小心提醒了一遍。锦石穿着长长的裙子,小心的跨过门槛。
顾云濋早就在门外等着,当他看着那鲜红的身影一步步走近,眼里却出现了玉老板的身影。
要是,自己娶得是她,就好了。
不知道是精神恍惚,还是内心牵挂,他总把这个女人,看成了小玉。
上官既明带着锦石下了府门口的石阶,走到信王面前,贤平侯府所有的人先是行礼,接着上官斯南开口:“我这女儿从小疏于管教,还请王爷多多包涵。”顾云濋拱手点头之后,上官既明也开口对顾云濋说:“王爷,我把妹妹,交给你了。”把锦石交给顾云濋,他上官既明放心。
“放心!”顾云濋看着上官既明,说了这两个字。
锦石却有些,红盖头下的脸色变了,这声音,为何与楚韫如此想象?
‘上官锦石,你真是想多了,楚韫早已不知踪迹,你不该再挂念他。’
顾云濋向锦石伸出了手,锦石透过盖头下端,看见了他的指头,她握紧了上官既明的手臂,不想搭上去。‘我刚回来的时候你不闻不问,直到皇上赐婚才有所表示,今日这样子,做给谁看?’想到这里,锦石立马抬起了手,狠狠的搭在了顾云濋的手上。离得近的人,都听见了两只手拍打的声音。
锦石就那样,狠狠的拍打了顾云濋的手,然后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天呐,教王妃的时候,王妃明明很有礼数的。’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啊?’
‘锦石啊,你又在胡闹什么!’
‘小姐,你要是看了信王的模样,肯定不会这么打人的。’
‘除了小玉,还没人敢这么对云濋,还是在婚礼上!’
‘这王妃究竟是什么性子?’
不过,所有人都不敢说话。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信王不开口,谁敢开口!这王妃的性子真野啊,连信王也敢打,果然在江南长大,是没有见过信王的吧。
顾云濋也很吃惊,这上官小姐疯了不曾!
不过他一向好风度,看着所有人的眼光,笑了出来,然后轻轻的将锦石的手变成十指紧扣,带着她,往轿子的方向去。这短短的路程,顾云濋却暗中使力着。
所有人都觉得,信王肯定很喜欢这王妃的。王妃让她如此下不来台,他都还这么纵容。
只有锦石自己知道,顾云濋的报复心,真重。顾云濋的力气越来越大,她都快疼的没有知觉,每一根指头都开始麻木起来。锦石立马拿出左手,在外人看来,王妃只是想再挽着王爷的手臂吧?不过锦石碰到了顾云濋的胳膊之后,狠狠的掐了下去。
‘顾云濋,你有本事,就骂我啊!’
顾云濋立马放开了手指的力气,然后也拿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等你进了我信王府,就知道什么人你惹不起!’
顾云濋把锦石带到花轿前,今朝和教习嬷嬷将她扶上花轿,放下轿帘之后,顾云濋也上了马,对着贤平侯府所有的人拱手回礼,调转马头准备出发了。
上官斯南吩咐所有送亲的队伍一定要紧紧的跟着,果然,他给锦石的嫁妆,足足有一百箱子。南朝公主的嫁妆,怎么可以委屈!
看着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远,花轿也变得越来越小,周氏终于失声痛哭起来,方才自己一直忍着,现在才感觉到,锦石,真的就这样嫁出去了。
上官既明也望着迎亲队伍,在心中默默的期盼着,妹妹,可以把从前的孤独,都补回来。
锦石感觉到了迎亲队伍出发了,立刻扯下了红盖头,看着自己已经被捏红肿的手,在心里咒骂着‘顾云濋你简直是个孬种,不是个东西!躲在暗处使力算什么男人!’
还以为真的如传闻中那样,爱民如子。结果就是这样的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