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了,这些天锦石一直待在贤平侯府,时而打理自己的衡书苑,时而和娘聊天,今日和娘交代了,想上街逛一逛,添置些女儿家的首饰,带着今朝和茉莉便出门了,轿子停在了玉致轩门外,锦石进了玉致轩,“掌柜,我想做身衣服。”李望看见了是少东家,也知趣的说:“小姐,想做哪种款式?小店新进了一些料子,在后厅,要不小姐随在下去看看?”锦石跟着李望进了后厅,也没多耽搁,直接交给了李望两封信,一封写了许尚文的名字,一封没有写名字。
“将这两封信交到西郊马场,切记。”交代完事情后,锦石便离开了。
既然答应了楚韫,要将烈风送给他,自己就该言出必行。
轿子穿行在厉城正街,锦石抬手掀开窗帘,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此时经过了一家名叫“茗竹居”的茶楼,锦石叫停了轿夫,下了轿子,这茗竹居她之前是听说过的,来这里的,都是官家少爷、千金小姐,这是一个结交好友的地方,时候还早,进去看看也无妨。锦石慢慢的踏进了茶楼,立刻有小厮迎了上来,平时来茗竹居的客人小厮都认得,不过这位小姐甚是面生,看穿着打扮一定是富贵千金,自己要好生伺候着:“小姐喜欢楼上还是后院?”
锦石疑惑的盯着小厮,小厮忙解释道:“后院种的竹子此时正茂盛,环境清凉安静,而二楼视野宽阔,可以看到横穿厉城的苏子河。”
这茗竹居真是个好地方,后院如桃花之源与世隔绝,楼上如玉阁亭台,目光所到之处是厉城的苏子河,杨柳拂堤,美不胜收。
“二楼。”锦石淡淡说完,小厮便领着她去二楼,穿过一楼大厅,整个一楼大厅没有摆放桌子,都是些观赏性的植物,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茗竹居没人来呢。在这里,每一位客人都能享受到安静的环境,专心品茗,三两知己吟诗作对。
到了二楼,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雕梁画栋,上面还挂了些许灯笼,在微风的吹拂下盈盈摇摆。走廊一边是客房,一边就是护栏了,果然,下面便是苏子河,河水清澈,夏日,杨柳碧绿,微风拂过惊起阵阵微波,这茗竹居真是妙不可言,前面是人声鼎沸的厉城正街,进来后却静的让人感觉置身仙境。
锦石暂时没进客房,在这护栏前看着远处的风景,此时,走廊尽头的房间有位客人出来了,脚步声惊动了锦石,锦石转身,见到那人,脑中再次出现了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小石头。”来人轻声一喊,锦石很惊讶,他是如何认出了自己?不待锦石回话,他接着说了一句,“你的眼睛我忘不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那日锦石的面纱掉下来之后,顾云潋便忘不了她的样子。
锦石轻轻笑着,“三哥。”
“小丫头变成千金小姐,倒是叫我一惊。”顾云潋一直认为,这是哪家的丫头,一直想着找到她,把她买到府上,不免遭罪,谁曾想她本就不是什么丫头,看这打扮,能来茗竹居,定然是哪家的千金了。
锦石不免又笑了笑,两人隔了几步远,站在苏子河之上,微风吹着他们的头发。“那日骗了三哥,是我不对,为了感谢三哥请我的馄饨,今日我请三哥喝茶如何?”
“也好,我也刚到,未及点茶,那就不负你的美意了。”说完顾云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让锦石进屋,锦石缓步上前,顾云潋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震惊了!
“上官小姐?”
锦石猛地回身盯着顾云潋,一双桃花眼凝神聚思。
顾云潋微笑着看着锦石:“兰草之香,挥之不去。”锦石细细想了想了这句话,兰草之香?家中排行第三?他是……顾云潋!此时才发觉,那日在屏风之后的声音越发清晰,辰王!
锦石立马行了一礼:“臣女见过辰王殿下。”听着锦石叫眼前俊美如斯的男子辰王,茉莉和今朝都惊讶了,这是辰王?而且小姐之前还认识他,两人也都跟着行礼。
顾云潋虚扶了锦石:“上官小姐不必多礼。”锦石叫退了今朝和茉莉,对着顾云潋,“那日着实不知是辰王殿下,请殿下赎罪。”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请我喝茶,就当回礼。”
“王爷,这……”
“你还是叫我三哥吧。”顾云潋打断了锦石的话,两人那日明明相谈甚欢,这身份戳穿了反而有些障碍。锦石小心翼翼尝试的叫了声三哥,这时奉茶姑娘进来为两人点茶、煮茶。
锦石一直都显得很小心,顾云潋只当她是紧张,其实锦石只是怕顾云潋听出破绽而已。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锦石抬头,回答着:“锦石,锦石秋花隐玉舟的锦石。”
“可是‘佳人锦石捣流黄’那二字?”顾云潋觉得这名字实在特别,亏了那日她还说自己叫石头,的确叫石头啊,可这石头早已打磨雕刻,成了良品。
“也可以这么说吧。”锦石似乎没料到顾云潋会留意自己的名字,“那三哥以后还是继续叫我小石头吧。”顾云潋有些奇怪,毕竟是世家小姐,随口叫石头,实在不妥:“你毕竟是贤平侯长女,如此称呼只怕不合适。”
“不是三哥说的吗,石头并不卑微,耐心打磨,也是精品的。”
“也可,要是你我二人继续拘谨下去,这茶怕是要凉了。”锦石为了避免尴尬,笑了笑。如今这个场合还真是有趣,无意间认识的男人竟然是辰王,“那日还真的以为你是谁家的丫头,被赶出了家门,我当时还想着,你那么可怜,不如花钱把你买到王府。”锦石听完才是真的笑了,自己那日究竟落魄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让顾云潋同情起来。
“那日我刚到厉城,又不能回家,找了家客栈之后,随便在街上转了转,让三哥笑话了。”在人们的印象里上官小姐应该是六月初七回来,可是顾云潋是五月份遇到的自己,这番说辞自然是锦石在暗自解释。
“那你以后出门可要记得带银子了。”顾云潋这一句打趣的话,让锦石有些害羞了,“我今天带了的,放心。”
两人一起在茗竹居相谈,锦石的确觉得顾云潋此人深不可测,但好在他谦和有礼,不至于让自己聊不下去,顾云潋也觉得锦石就像妹妹一样,温和知书,虽然知道了她是上官家的长女,但是在他的眼里,锦石还是那可怜的丫头,乖巧的叫着几声三哥。
夏日,晴光潋滟,两人在这苏子河上喝着清茶,聊着生活里的趣事,相互调侃又不失分寸。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日晷应该镌刻在此时,让所有的美好都变得恰到好处。
(翌日安远王府)
今日一大早,云疆就被吵醒,说是西郊马场来了人,他倒是奇怪了,西郊马场不是停业了吗,究竟有何事需要来见他,云疆出了府门,就看见林远竟然牵了两匹马在门口候着,云疆生怕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还真是烈风!
“参见世子。”
“免礼免礼,这是?”
“回世子,我们主子让我把这两匹马送到安远王府。”的确,场主只是交代了把马送到安远王府,但是也没说送给谁,“对了,这是主子让我交给您的信。”顾云疆现在完全看不懂西郊马场的路子,茫茫然收了信,看着林远给自己行了礼又离开,他站在两匹马面前,手里还拿了一份没有署名的信,“什么情况啊,我刚睡醒,这是什么啊。”云疆拆开了信,里面竟然还有一层信封,不过这信封总算写了名字:楚韫启,而且,字写得真丑!
“西郊马场的人都是莽夫吗,字也太丑了。”此时在府里的锦石打了一个喷嚏,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骂她!
于是,云疆吩咐了下人去信王府,邀请顾云濋过安远王府一趟。
昨日锦石托李望交给西郊马场两封信,一封署名的信是给许尚文的,信中交代了许尚文务必将烈风、山辉以及另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一并送到安远王府,信中也交代了,九月的赛马大会一定要好好筹备,现在便可放出消息,一定要将这次的赛马大会规模做大,自己得空便会来马场一趟。许尚文虽不知小姐为何突然把烈风送了出去,但也是高兴的,烈风需要一个好主人,它不适合在马场成长。
顾云濋直到下午才来了安远王府,对于他来说,云疆要是有事一定会主动去找他,今日反而通知了自己过来,肯定没什么好事。“说吧,什么事。”
“跟我来就知道了,”云疆一脸不耐烦,亏得今天早上,他当时还是有一瞬间觉得,那马是送给他的,可是把信拆开,里面竟然写了楚韫的名字,唉,果然是送给云濋的,要是云濋知道小玉把马送过来了,一定会很高兴。两人到了马厩,此时烈风和山辉正在吃着青草,鼻子里发出呼呼声,顾云濋一眼便看到了它们,快步上前,亲昵的摸了摸烈风和山辉,对着云疆说:“她还说了什么?”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这是她给你的信。”云疆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云濋接过,“不过云濋,这字太丑了,你说这是马场的人写的,还是小玉写的?肯定不是小玉的字,嗯。”顾云濋也不回答他,看了看那楚韫二字,写的虽然十分规矩,但是怎么说也算不上好字,更看不出是男人的字迹还是女人的字迹,顾云濋取出信,展开,没有一个字,就一幅画,上面画了两匹马的背影,一大一小,画工略显粗鄙,但是云濋还是知道了玉老板要表达的意思,大的是烈风,小的是山辉。
就像那日在西郊马场,她和玉老板,并驾漫步在草地上,虽是初相识,但或许从那一刻开始,就认定了想要坚守对方一辈子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