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濋,厉城有很多姑娘都不错,你挑选几个合适的,做侧妃也好啊。”
“儿臣平日太忙,实在无暇顾忌这些事。”
“你做再多事,没有子嗣也是空话!”秦意现在已经有些生气了,他坐在云濋的房内,神色严肃的和云濋对话。方才云濋陪皇上喝完酒之后,便很快回了自己的房间,锦石不在,秦贵妃倒是在。秦贵妃想好好同云濋谈谈,此事事关信王府未来的发展,决不能因为一个上官锦石就给耽误了。“南朝上官一族没什么香火,女人都和上官皇后一样,无所出。”秦意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加严肃。她一直以来都没有想到这点上,可是近段时间,皇后一直在自己耳边讽刺,这才让秦意注意到。都说南朝上官皇后是石女,生不出孩子,上官锦石也是上官家的人,很可能也一样!
“母妃竟轻信此等传言。”
“并非传言,而是事实!”
云濋没料到秦意会这样说,关于南朝上官一族的香火问题,云濋倒是从来没有关心过。原来坊间还有这样的传言,说南朝上官皇后不能生养,如此看来,恐怕现在所有人都觉得锦石也是如此吧?可是现在云濋没有办法解释,也不能解释,锦石本就不是上官家的女儿,即便上官家有这样的病也不会传给锦石的。
“儿臣暂无纳妾之心。”
“云濋!顾云潋本来就是皇长子,要是齐国公主生了儿子,那就是皇长孙,你觉得到时候皇上会立谁当太子?本宫已为你选了两个姑娘,一位是礼部侍郎阳大人的小女儿,还有一位是秦家远房亲戚,等回了厉城,本宫就请皇上将她们赐给你做侧妃。”
这么多年,秦意从未干涉过云濋什么事,两人并非亲母子,云濋尽着应尽的孝道,秦意知道只有顾云濋当了太子,自己才有靠山,所以什么都会帮着顾云濋,在秦意的眼里,顾云濋对着自己这个养母,还是十分尊敬的。不过她此刻已经关心到了云濋的私人感情上,云濋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母妃,此事再议吧。”
“本宫连这点主都做不得吗!”看到云濋的拒绝,秦意有些恼怒起来,她不知道上官锦石对云濋做了什么,竟然连生不出孩子都能得到谅解。
“此事是信王府的事,母妃劳心了,天色已晚,儿臣安排人送您回房吧!楚成!”云濋也不等秦贵妃的下文,直接就叫了楚成,“送贵妃娘娘回房。”秦意被他这一连串的作为惊住了,为何信王这些年变得越发不能掌控了?自打他开始独自领兵,自打他战无不胜后,他越发不受秦家的控制,什么事都有了很强的主观意志,今日不过是提了纳妃而已,他居然就是这样的态度!
楚成知晓自家主子的意思,走到贵妃面前伸出手引路道:“娘娘……”
“你!”秦意本来想继续开口说话,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锦石,恐怕刚才的几句话,全都被她听的七七八八了吧。秦意嘴角牵起一抹笑意,走到锦石面前拉起锦石的手,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过头对着云濋道:“本宫说不动你,自有人说得动。”说罢,秦意便离开了。
方才锦石走到房门,便听到秦意同云濋讲了事关上官一族的事情。想必又是在说上官家的女儿不能生育的事情吧。倒是没想到秦意竟然连选谁进王府都准备好了,什么阳小姐,什么秦家远亲?若是放作往日,锦石是会难过,吃醋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锦石自知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路,说不定不能陪云濋到老了。
锦石走到云濋面前,伸出手臂围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你信吗?”
“信什么?”云濋也抱着她,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上官家的女儿生不出孩子。”
“你又不是。”
“如果我真的是上官家的女儿,真的不能生养,你肯定就会收下那两位小姐,对吗?”
云濋听完此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那样也不收。”
锦石听完这句话,心里还是高兴的,她将头抬起来看着云濋的眼睛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子嗣对于你来说有多么重要,即便你功劳、政绩都大过辰王,若你没有孩子,父皇优先考虑的只会是辰王,所以那两位小姐,臣妾做主提王府收下了。”
“王府是本王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此刻,云濋的眼神依旧是宠溺的,他只觉得锦石是同自己闹着玩,没怎么放在心上。锦石看着一脸坦然的他,突然软了心肠,不忍继续说下去,她紧紧的抱住了云濋,享受着当下。前路未知,茫茫天涯该何去何从?
‘孩子,你感受到父亲的温暖了吗?是娘无能,都不敢告诉你的父亲。你暂且委屈一段时间,娘就告诉你父亲好吗?’锦石闭上眼睛,在和自己的孩子说话,她知道这肚子里的小家伙一定听得到,一定能理解的。
既安排了要在扬州城住上五日,故第二日众人都想着要在城中逛逛。早在十日前,扬州城就戒严了,除了住在城内的百姓们,其余所有人均不得留在城中。自然,城内的百姓也不能出去。扬州城外早已驻扎好军队,城中该戒备的地方也都安排了官兵把守,除此之外,大家都按照往常的样子,打开门市、商铺等,为的就是让南巡的皇上体验到扬州城的风貌。
由于信王妃染了风寒,所以不便出门,云濋本来想着陪锦石,但是他毕竟负责随行军队,所以今日也不能疏忽,需要亲自到各个点位巡视。贤平侯爷和夫人担心自己的女儿,特意来郭府看看她。上官斯南和周氏刚一进门,锦石便开口问道:“子升去了吗?”
“我们同时出的门。”周氏胸有成竹的回答着锦石的话。
“如此便好,爹娘舟车劳顿可还吃得消?”
“放心,老夫又不是第一回这样。”当年从常溪到厉城,行程比现在紧了好几倍。那时候的上官一家,还带着一腔愤懑去的厉城。如今只能带着声声叹息,重回常溪城。“你与子升安排的事,可妥当?”
“此事可不是我和子升安排的,是皇上自己安排的,我们不过将计就计而已。”锦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有任何担忧。
说完这些,锦石又与上官夫妇讲了许多话,上官夫妇一上午都在房里陪着锦石,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接下来要面对的风暴。
再说江子升,南巡之前顾文昭便约好了,要抽个时间找子升好好谈话,还没到扬州的时候,他就安排了要在扬州和子升同行,锦石正愁想不到办法引皇后出手,如今倒是一个好机会。江子升一路和皇上讲着话,态度相较于之前在罗暇殿,倒是好得多。常福公公带着侍卫们离得很远,大家都听不见顾文昭和江子升在讲些什么。
子升只是在编一些有趣的故事,讲给顾文昭听。顾文昭很是关心子升小时候的事情,两人随便穿梭在扬州那些安静的街道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玉府后院对面的河岸。这里还能看到玉府后门洗衣的石板,不过顾文昭不知道这是玉府的后院。
倒不是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此处来的,只不过是子升有意无意变换方向,才让顾文昭来的。总之扬州大小巷子江子升轻车熟路,没什么小道是他不知道的,看着此处甚好,还安静,常福公公立刻命人将桌凳摆好,顾文昭便和子升坐在了这里,继续着刚才的谈话。
“容府管家将你抚养长大,那他现在可好?”
“管家爷爷和我一直住在常州,人老了总是有些病痛,子升一直研习医道,也是想着自己能医治爷爷。”说完此话,子升看到河流上游晃晃悠悠来了一顶蓬船,船身十分精致,帘上还绣了许多荷叶。那船的高度过不了此处的拱桥,只好停在了岸边,于是子升便继续和顾文昭交谈着,讲一些关于容府管家的事情。其实子升也没见过此人,反正今天说的话都是编的,编多编少都是编,不如多编一些。
顾文昭反而觉得真切,他的脑海里回忆起了容府的管家,每次兮儿来皇宫伴读,都是那位管家送兮儿来的,顾文昭还是有些印象的。兮儿以前出去玩也说要早些回家,否则管家叔叔会告状给容老爷,一想到那位管家也开始年迈,体弱多病,顾文昭便无限感慨。
子升选的这个地方极好,两人面前是一条河,河对面是玉府。两人的身后是一处观景阁,在城中的人可以游船到此处,然后登观景台看扬州城。这观景阁以前是妓院,玉府以前嫌吵,将这妓院买了改成观景阁。由于这里是玉府买的地方,是以别的船很知趣的不会来这里。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玉府的船。
“朕到了常州,想见见他。”顾文昭这突然的一句话,让观景阁门后的皇后娘娘定住了脚,皇上刚刚说想见见他?她?皇上居然单独叫上了江子升,要见的人,肯定是江子升的母亲了!慕晴初的手紧紧的握住门把,仔细的听着,想继续听出一些信息来。
子升听到这句话,突然跪在了顾文昭的面前。“皇上,您不然杀了子升吧,求您别去看他!”说罢,子升还磕了几个十分响的头,眼睛还看了看观景阁门后露出的衣袖。
顾文昭被他突然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你在说什么?”
“他不过就是容府的管家,您兴师动众看他究竟有何意思?容家已经被你满门抄斩了,你还想怎么侮辱我们?”
“放肆!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顾文昭听到他提起自己将容家满门抄斩的事情,情绪开始暴躁起来。
“子升十六年前就该亡了,我知道您不杀我就是想折磨我。”江子升看到他的情绪,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说下去:“你明知容府的下人都在常州,你还要去常州,你不就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吗?当初你派人到常州杀了小姑姑,后又将容府满门抄斩,究竟为何!”
“什么?什么朕派人杀谁?”顾文昭被江子升这几句话搞得一愣,常福公公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抬腿就想冲过来,顾文昭像他比了一个手势,看向跪在地上的容子升,神色严肃。
“容府已经灭门了,这么多年我就想着杀了你,为小姑姑报仇,可是我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与其如此,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子升说的痛哭流涕,一腔愤懑说完此话后,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正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顾文昭见状赶紧出手制止他,一旁的常福公公看着不妙,和暗卫们都冲了上来,全都将子升按在了地上。
子升被按的不得动弹,手中的小刀已经落在了草地上。
躲在一旁的皇后娘娘,早就吓得心惊肉跳。
“皇上,我容家究竟做了什么?您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小姑姑又做了什么,你竟然派人到常溪城将她杀了,还,还,还将她的尸首……将她的尸首悬挂在宫门,为何您要那般侮辱小姑姑!”子升一直被侍卫们按住,他挣扎着,大声的叫喊着,顾文昭刚刚回了神志,分析着这句话。顾文昭此刻已经有些动怒,他以为江子升已经放下仇恨了,没想到居然来这一出。
常福公公知道不妙,指着子升开口道:“大胆!你竟敢在皇上面前放肆!容小姐是自杀的,容家也是罪证确凿,皇上没有杀你已经是仁慈,你竟敢弑君!”
“常公公!”皇上的一生怒吼,示意常福公公不得开口说话。那些侍卫们还按着子升,子升慢慢的稳定了情绪,没有太过挣扎。皇上慢慢捡起地上那把小刀,看了两眼,顺手将它扔到了河里。
江子升听着那噗通一声,眼睛又瞟了一眼观景阁内的那抹身影。
可顾文昭一点也不知晓这一幕被人偷听了。反而他也怒火中烧:“朕从未派人杀过容兮!”
“小姑姑根本就不是自杀的,霂雨亲眼看到北朝的人一剑贯穿她的胸膛!不是你还有谁!”江子升此刻额头的青筋暴起,似乎真的那份仇恨也注入了他的血脉。“如今容府管家病重,霂雨也半疯半傻,就连我……也被你控制着!你倒不如将我们赶尽杀绝吧!”
“朕从未想过控制你!”
“你将我送到信王手上,难道不就是为了控制住我吗?”
“皇上将你送到信王府,是因为上官家是南朝的人,这整个厉城,只有上官家最安全啊……”常福公公有些哽咽,他替皇上感到痛心,皇上为了给子升托付个好地方,想了许久才想到了信王妃,可是这孩子竟然以为皇上是为了控制住他,“子升公子,皇上不仅从未想过控制你,皇上还时常念叨,要把你安排到太医院,好好学习医术,你可知皇上……”
“常公公!”顾文昭对着常福公公,又是一声怒吼。“你们放开他,全都退到一边去。”这些侍卫听完这句话,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刚刚这人身上带了刀,可是皇上已经下令,大家面面相觑,只好犹豫的放开子升,规矩的退到一旁。此时此刻观景台门后的皇后娘娘,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
原来这子升公子才不是皇上的私生子,他……他居然就是那个所谓的容家后人!皇上居然隐瞒了他的身份,皇上果真还是记挂着容兮。
子升被放开之后,一直跪在地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者,江子升在心里盘算着,等顾文昭先开口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