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五月,按道理这个时辰该是晴光潋滟的。不过现在不知怎得,天气变得阴沉起来,好像立刻就会有一场暴雨降临。这阴沉的天气连带着狂风,那风,险些吹翻了沈蕖之的盖头。
锦石立刻拉住了她的盖头,然后小声的在她耳边说:“妹妹,要是现在掉了盖头,可是不好的征兆啊……”
沈蕖之鼻子了哼了一声,没有理会锦石。锦石亲昵的扶着她,沈府的人一并站在门口,等着顾云潋走上前来。人们先是行礼,继而,云潋向着沈蕖之的面前去。不,应该是往锦石的身前走去。锦石感觉到了他灼灼发热的眼神,立刻开了口:“三皇兄!本宫,把妹妹,交给你了……”
顾云潋当然知道沈蕖之是画眉,所以他一直想弄明白,为何锦石会认识她。
“锦…咳,弟妹放心,本王会好好待她。”顾云潋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他的眼神,没有一刻从锦石的身上移开。锦石今日打扮的十分好看,即便是站在新娘身边,也不会失了风采。
不过这时,沈攸宁开了口:“王爷能纳娶舍妹,实在是臣一家的福气。”
“沈大人客气,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礼。”
而沈老爷,也缓缓的跟着开口:“王爷,老朽就这一个女儿,烦请王爷,多多关心她……”毕竟他心里,也是心疼这‘女儿’的。
顾云潋不免在心里好笑,沈蕖之本就不是你沈家的人,此刻你们倒做的如亲女儿出嫁一般。“沈老爷安心,本王不会亏待蕖之。”
“好了,三皇兄还是快迎新娘吧,别误了吉时。”锦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提醒着顾云潋办正事。
“弟妹今日来沈府……”
“自然是因为本宫祝福三皇兄与阿蕖。”
“祝福……如此,多谢你了。”说完这句话,顾云潋扯过沈蕖之的手,用力的握住,草率的说:“走吧!”他本想表现的很在乎沈蕖之,可不知怎么回事,在锦石面前怎么也不能对另一个人好。从那日除夕宫宴他就明白了,他同怀苡书合奏,锦石跳舞,可那时候,他的眼里,全是锦石的惊鸿身影。
自此以后,只要他自己同怀苡书同行,便一直很避着锦石。
方才锦石说了祝福他们二人,这世间,所有人的祝福,他都可以一一收下,唯独锦石,他收不了这祝福!何为幸福?何为白首?如今他才明白了,与所爱之人携手,才算是。
可如今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自己夺得地位,锦石一定就会属于他的。
看着顾云潋将沈蕖之扶上了花轿,锦石才跟着,坐上了自己的轿子,一并去往辰王府。
这一路吹吹打打,自然比不得自己的婚礼,也比不得怀苡书嫁到辰王府的排场,足以见出顾云潋想要走个过场的心态了,沈蕖之是聪明人,怎就不明白,顾云潋根本不爱她呢?她又那么固执,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凤凰如果那么好做,这世间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麻雀呢!
很快,迎亲队伍便到了辰王府,已经到了的宾客早已在门外等着,锦石等着他们走完礼仪,陪在沈蕖之身旁一同去了大厅,等着他们拜堂。
进了大厅,发现云濋已经到了,云疆和安远王爷也在。
锦石知趣的坐到了云濋身旁,等着看他们拜堂。
“你出门就是为了此事?”云濋看着二位新人,不过这句话,是说给锦石听得。
“我昨日不是同你说了这件事吗。”
“何时?”
“昨日清晨,你练剑的时候。”
“你昨日去过花园?”两人的对话,十分的冷淡,尤其是云濋。锦石当然知道,顾云濋必不是没有看见自己。可他偏要做出一副没有看到锦石去了花园的样子。锦石不以为然,自己既然说了要一日不差的看,无论什么原因,都会去。
“堂堂信王妃送一个妾,还是辰王的妾,真是丢了信王府的脸。”
听了此话,锦石此刻才觉得委屈,他本来就知道,自己的把柄被沈蕖之握着,在没有应对的法子之前,只好顺着她的心意去。可偏偏云濋说出的话,这般气人。“总之这丢脸的事臣妾已经做了,王爷要罚便罚吧。”
“上官锦石,别以为本王不敢休了你!”
锦石的心震了一下。他方才说的,可是休了自己?他说要休了我?
这句话,云濋说的十分恼怒,是以音调变得有些大,坐的离他们二人最近的云疆听到了。他转过身瞪大眼睛看着二人,一个神态冷漠,一个委屈惊讶。他有些担忧起来,云濋方才说的,可是要休了小玉?这二人平日恩爱的紧,怎么会闹成这样子?
“云濋,婚宴过后,父王想同你商量下北虹军的事。”云疆拉出了安远王爷,云濋自然不好继续摆出刚才那脸色,回了云疆一声好,这才将刚才的事情压了下去。
这一番对话下来,沈蕖之都已经被送入洞房了,也不知何时,怀苡书都到了大厅之上。“多谢大家来喝辰王府的喜酒,如此,便请大家入席吧!”怀苡书这做派,十分有当家主母的气势,她今日也是红装,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满,反而还落落大方的在王府里里外外应酬,让很多人都佩服着她。
锦石不免感叹,怀苡书,一个人的女人的心要多大,才能做到这般波澜不惊?
要是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虽然不会大闹婚礼,但也绝不会出面应酬。索性将自己关在房里,第二日才出来。“我在想些什么,他都要休了我,想这些有何意义……”一想到这件事,锦石没注意到,自言自语说了这些话。倒是让云濋听了去。
不过云濋也没有理她,一直往宴席的位置去。锦石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变得一言不发。
由于今日天气怪异,风极大,所以辰王府将宴席摆在了室内,众人坐在了席间,推杯问盏,辰王也多饮了好几杯,气氛也算是个喜事。
锦石一直沉默不言的捣鼓着碗里的饭,一粒一粒的挑着米饭递进口中。旁边的人当然看出了信王妃的反常,不过大家也都不敢问,自然,云疆是知道原因的,但是他也不好当着众人说些什么。同样反常的还有信王了,他虽不像王妃那样一粒粒挑着吃,但他的酒倒是一杯杯喝下去,也不夹菜,更不说话。此二人周边的氛围降到了极点,大家已经感觉到了深冬般的寒冷。
这时,有一丫鬟往席间走来,锦石认得出来,是沈蕖之的贴身丫头。她此刻来这里,莫不是沈蕖之出了何事?可是那丫头来的方向,怎么,像是,往自己这边来了?
锦石的心里愈发不安起来了……
那丫鬟拿出了一块玉佩。
圆形,黄色的流苏,通体温润透明。
“王妃,您的玉佩方才掉在了沈府,少爷以为是小姐的,派人送给小姐后,小姐说这是您的,特地让奴婢归还给您。”这丫鬟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此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桌,坐的都是谁?齐王夫妇、辰王夫妇、信王夫妇、安远王爷及世子。
锦石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此时,桌上所有人的气氛,变得更加冷静,而且是诡异的冷静。
“你弄错了,这不是本宫的玉佩。”锦石的月光玉,还在上官府。这块莫名其妙的玉,自然不是自己的。可是说完这句话,锦石就后悔了,自己就是太紧张了,怎么会这样回答!
那丫鬟应对的十分机警:“小姐说了,这是您小时候最宝贝的东西,想必对您来说很重要,所以小姐让奴婢快些归还。”
锦石现在,已经开始心虚了。
她用着仅剩的勇气,看了眼那块玉,像是月光玉,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像……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桌上的所有皇子们,都紧紧的盯着自己,其中,也包括了云濋。
锦石挤出了一个自以为好的笑容:“咳,这玉是一恩人相赠,方才眼花没看清,多谢你了。”说完,锦石从容的接过那块玉,正准备放进怀中,二皇子齐王开了口:“弟妹,你这玉着实漂亮,可否让本王看看?”
此言一出,桌上变得更加沉默起来了。
锦石变得更加心虚起来,正在犹豫的时候,云濋开口了:“皇兄,这女儿家的东西……是否不妥?”
“哈哈哈,是本王疏忽了,是本王疏忽了。”既然云濋这样说了,齐王自然不敢再继续要求看了,其他人当然也不敢开口。但是大家已经将锦石方才的犹豫尽收眼底。
南北朝的月光玉,为了区分,北朝取红色流苏,南朝则取黄色。皇子刻方形,公主刻圆形。信王妃的玉,黄色流苏,圆形,通体透明……
大家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
信王妃方才说,这是别人送的?这又是谁送的?看来这南朝皇室,居然还有人在啊!
锦石现在越来越懊悔,刚才怎么就那样表现了,不管怎么样,该从容不迫一些的,有什么好心虚的,自己太紧张了。她终于明白了,沈蕖之为何要让自己去为她送嫁,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她见过自己的玉佩,也是从那次开始,自己才从未将月光玉带在身上。不过匆匆一眼,她就记住了玉佩的样子。
想也想得到,这块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自己刚才就该坦然的给大家看,消除他们的疑虑。想必云濋也误以为这是月光玉了,否则也不会拂了齐王的请求。不过现在那么多眼睛守着自己,自己也不敢继续观察怀里的玉佩,可今日事情一出,自己的太平日子,便意味着没有了吧。
该怎么办,才能将牵连的人降低到最少?
锦石也不知道,今日的筵席是怎样散的,众人走到了辰王府门口,准备各回各府时,秦家的下人来了。“王爷,王妃,少奶奶生了。”
“舅母?舅母生了?”锦石惊讶的问着那下人,他刚才说的是陈零兰吗?陈零兰生了……
“是的,生了位小姐!老爷特地让奴才来通知王爷王妃。”
小姐,女儿,陈零兰生的是女儿。锦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云濋对着那下人开口:“既如此,本王去看看吧。”
听到秦家有如此喜事,辰王府门前的官僚们也嚷着要去恭喜,反正大家都在,一并去看看,也算是凑凑热闹。于是大家都跟着信王府的马车,往秦家去了。这一路上,锦石都在想着陈零兰,还好她生的是女儿,若是个儿子,自己根本不知该怎么办了,既然是个女儿,将来嫁给好人家,一生无忧也是好的。
不过秦方该当很失望了吧。
秦家,真的绝后了。真真正正的绝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