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曾凡:“在案发的当晚,我们搜遍了金皇冠大酒店周围的垃圾筒、花坛和绿化带草丛,试想找到应该被遗弃的那两双运动鞋,但是我们未能如愿;然后,从六月二十日晚发案至今,只要有目击者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便会迅速地与对方建立固定的联系,我们在电视上公布了专案组的热线电话,经常有热心市民打来电话,借助于这个平台,我们走访了大量目击群众,但是至今并没有发现一条更有价值的线索……关于敬云飞坠楼一案,今天我能介绍的也仅限于此了。谢谢各位同事,谢谢在座的各位领导。”
汤峻:“曾凡同志,目前可以说是咱们黑龙潭市公安系统新生力量的代表,年轻有为,将来一定能够取得了不起的成绩。这段时间,为这个案子,曾凡同志花费了大量时间、心血,我在此给予肯定。但是,案件的侦破,有时难免会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你可能无意中漏掉了某一十分重要的细节,也有可能是你对案件中已经发现的现象所隐含的密码没有做出反应,凡此等等、等等,而影响了破案。今天把侦办案件的人力资源做些必要的调整,增加了人手,人多力量大嘛,大家都不要有别的想法,这是正常的工作安排,希望在座都能够理解领导的良苦用心。”
大家知道,陶亮副支队长并不是光杆司令,他接手了陈哲、袁宽、陈新民、陈新良四个人的侦察工作,他会在刑侦支队内部安排几名手下协助他破案的,甚至一小时之内,陶支队就能建立起他自己的工作系统。或许陶支队已经有了安排了。因为昨天领导去医院和他谈了敬云飞一案希望有他操刀,他多半在昨天的晚饭之前就有了自己的安排。
屠队长代劳,替曾凡与陶支队做了交接。曾凡并不好意思离开,仍在小会议室里坐着,不时地与陶支队说上两句客气话。他们都是父母辈就在政法口工作了,所以人情关系上还是都要顾及到对方存在的,谁都不会犯傻地去做出过份的事情。
汤峻与樊光明交头接耳了一会,起身要走,临走说:“大伙在这儿忙吧,我和政委有事先走了。”
说话,两位领导便离开了小会议室。但他们并没有各走各的,而是一同去了局长室,樊光明自然是应汤峻的要求来的,他们之间有事情需要商量。回到局长室,房门一关,汤峻便狠批曾凡的态度不健康。
汤峻:“老樊,昨天在这商量好的,在这当面说好的,你可亲眼所见,你看他是什么态度?”
“老汤,谁态度不好,惹你生气了?”樊光明不解地问。
“老兄,你真是好修养,你没看出来?我说这个曾大队,今天确定是憋着劲在使坏。”汤峻气呼呼地说。
樊光明:“交接不是很顺利、很正常地在进行吗?是不是你多虑了?”
汤峻说:“好,老樊,就算是我多虑,就算是我多想了。但你猜曾凡今天为什么大量的点评里,总是给人一种破案的前途渺茫的印象?他是什么动机?他想让别人不敢接手这个案子,实质是他心里有情绪,认为我剥夺了他立功的机会。”
樊光明:“我是政委,要不要我找曾凡谈谈?看看他是否真的有情绪?”
汤峻:“听其言,观其行;我的天真的政委,曾凡能跟你承认自己有情绪吗?我不否认曾凡能力出众,但破案有时候就是有运气在里边,你不带不承认的。我是迫于工作压力才作出调整的,而且事先也是和曾凡通了气的,这就是给了台阶下了,你还要领导怎样?”
樊光明知道,汤峻请政委来,不是来听局长发泄对部下的牢骚的,那对领导来说,可是太有失体面的感受;既然不是请来听牢骚的,那就是汤峻有了进一步调整专案组力量的想法了。
樊光明:“那你说,咱们下一步怎么办?你是一把手,我配合你就是了。”
汤峻心说,唉,我就是要你这句话,不然我成了独断专行了。
汤峻说:“老樊,我还真的有想法了。我打算进一步调整敬云飞一案的侦办人员,不过,不是这两天,总得留出两天的时间,你看呢?”
樊光明:“老汤,临阵换将好吗?”
汤峻:“老樊,我也不想换人,但,你看他曾凡的表现,他的精神状态,我真担心曾凡他破不了案;而且我对他也不放心。政委,你放心吗?”
樊光明:“咱们不是也在专案组吗,你怕他不努力吗?”
汤峻:“可是,政委,咱们操着这一大家子的事,咱们是浮在上面的,咱们没法深入啊,最主要的还得曾凡他一心扑在上面呀,可是你听他的悲观论调,曾凡他还能行吗?至少,他这种论调会严重影响整个专案组队员的士气;你想,政委,大家都受了曾大队的影响,认为这个案子太难了,这案子,还能指望谁全身心地投入精力破案?”
樊光明善意地提醒说:“老汤,我担心你为了工作,而把自己的人际关系搞得被动了。你见了老曾怎么说?”
老曾是曾凡的父亲,是黑龙潭交警支队的副支队长,现已退休,还有另外一些让樊光明替汤峻担心的,曾凡的姐夫是黑龙潭市的区检察院的副院长。当然,还有其他一些人情关系方面的顾虑。
汤峻:“所以我请政委帮我想一个巧妙的办法,让曾凡离开专案组。当然得让曾大队不失体面了,不然,今后与老曾见面,真就是难为情了;怎么一把手,偏偏注定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得罪人的命?老天不公,我们这些当领导的,难道是后娘养的不成?”
……
樊光明真佩服曾凡的机警过人,因为汤峻不同意政委找曾凡谈心,摸一摸曾凡的情绪有无存在对领导有意见的因素,所以樊光明依照他与汤峻说好的没有主动找曾凡。但曾凡却主动来找政委了。这是汤峻与樊政委谈话还在进行时,曾凡就在别处等着樊光明了,一等樊光明从局长室出来回到了政委办公室,曾凡就从别的处室来找政委了。
樊光明看到曾凡找来,便问:“怎么交接完了,你还没走?”
曾凡:“我让屠豆他们走了,我等政委……”
“等我有事吗?谈工作吗?”樊光明问。
“对,谈工作!”
樊光明对曾凡是有偏爱之心的。
“我还有事,怎么办?不过,你要是不急,能陪我去一趟分局就好了;咱们可以路上谈,我正好不喜欢开车。”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去分局?”
“不是咱们市博物馆馆藏文物被盗吗,这种事最容易吸引媒体的兴趣,案件经他们一渲染,一下成了有影响的大案了,上面一直摧得很紧,语气越来越不客气了,汤峻现在也急了。你陪我去就是给分局带去压力,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他们让贤,我牵头重新组织力量破案。”
坐进车里,车子驶离局办公大楼大院。樊光明问:“有什么事,你说吧。”
曾凡说:“政委,我对汤局有意见。”
“你是对汤局有意见,还是对哪件事的安排有意见?”
“就是敬云飞的案子,汤局让我们移交给陶支队,屠豆队长和队员心里都有不服之气。认为老汤一定是有意关照陶支队,想让陶支队上手就来摘桃子,如果他们猜测得不错,那汤局一定是从别的途径突然得到了关键的情报,但是他并不跟专案组的人透露一个字……”
“我可不知道你所说的情报,真有这事儿?”
“谁都知道,汤局和陶支队的关系不一般,不说汤局有意关照陶支,汤局怎么也不会害陶支吧?那我们可真看傻眼了!是不是?反之,一定是有好事送给陶支了,不然,怎么会请出还在养病的陶支呢?”
“我听明白了,这是屠队长他们的想法,而且不会说给战友以外的人听的。那么,你有什么想法?”
曾凡:“政委,我想,汤局今天让我移交陈哲等宋湾酒厂的涉案人员,我想下一步,汤局就该要求我移交宋朴石,好让我彻底与敬云飞一案绝缘。”
樊光明真的没法不吃惊了。他想要做的就是调和矛盾,至少不让矛盾来得有损团结而妨碍了工作,这是政委的愿望,也是政委的职责。
樊光明:“干咱们这行,有想法想立功是必须的,但心情过于急切就不好了,还是抱平常心、抱平常心啊。”
曾凡说:“我是抱平常心。”
……
政委和曾凡刚走,汤峻就了解到樊光明带曾凡去了博物馆和下面的分局,汤峻对政委在刚刚与他谈的事,马上就有安排,心里还是很满意的。政委一定如局长所愿,巧妙地把曾凡给调走。但汤峻又有强烈地想整一整曾凡的想法,他要查明,到底是谁泄露了专案组的消息?即使不是曾凡,也是曾凡的手下。如果是曾凡,那就再好不过了,汤峻既要把曾凡赶走,还得让老曾无话可说,还得欠他汤峻一个天大的人情,当然就是高高的举起,在处分的时候在轻轻地落下,表面上放曾凡一马了,让他老曾吃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汤峻召来办公室的唐科长,说:“你去电信局查查这几个人,在六月二十日以后的通话记录,要尽快地报给我;个别人总是太为所欲为,太不守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