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吴智刚与汤峻直到分手,都没有从汤峻的口中,得到任何他想要的答复,吴智刚一下便不知道下一步该是哪关逢集了。上午十点二十,吴智刚接到伍香珍的电话,说是陈哲夫人找上门来了,说是要退钱。
吴智刚说:“退什么钱?有托人办事,才一天时间,就要退钱的吗?你跟她说,她的钱用给她办事了,要退钱没有。”
原来,陈哲夫人打听到吴智刚无功而返,担心如若现在不找吴智刚退钱,时候一长,吴智刚就更加有理由不退钱了,那就根本不能指望他了,就将真的成为既成事实了。所以,陈哲夫人最后一个走进吴家的门送上十万块钱的,却是第一个想到,不能认吃亏,又最先找上门来要求要回那十万块钱的。
伍香珍说:“就是因为才一天多时间,话不能那么说,那样今后,咱还怎样跟这些人再见面?”
吴智刚说:“不见面就不见面,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告诉她,想要退钱没有,想打官司随她便。”
伍香珍说:“人家用得着跟你打官司吗?陈哲的钱,是乔六陪着送来的,这矛盾等于扯到乔六身上了。你让乔六怎么看咱们?咱们在宋湾、在柳沟,今后还怎么出来进去的见人?”
吴智刚说:“你什么意思?这事赖我吗?这不是你给我找的事?”
伍香珍说:“我没有跟你说得退钱吗?我没有跟你说做人要圆滑,不能让他们以为咱们不肯帮忙吗,我不是跟你说先收着她们的钱,过两天找个理由把钱还给她们,是不是这样?我答应她们什么了没有?”
吴智刚说:“为这些浑蛋闹得家宅不宁,真是不值。那你把钱退给他们吧!”
伍香珍说:“你得回来一趟……你懂不懂什么是做人要圆滑?你不能让人家以为,跟你提出退钱了,然后你就生气了,那样你连个人情你也得不到。你回来好说好讲,让她们知道知道咱们已经尽力了,等她们自己求爹爹告奶奶的,万一办事也不那么顺,她们就知道咱们当初也难办,公安局又不是咱们家自己开的……至少咱还落个人情。”
吴智刚早晨从家里出来,一般中午下班是不回家的,只到晚上下班才回家。但今天考虑到陈哲夫人她们,如果真的害怕拿不回她们的钱,万一她们在柳沟待上一天,那就让外人看笑话,最后外界还当成吴家最后迫于压力才退钱的。
吴智刚说:“我中午早走一会,提前下班回家总可以吧?”
中午,吴智刚从银行取出四十万,全部放入车的后备箱里,便开车回家了。
吴智刚到家,果然家里来了满屋子的客人。陈哲的夫人、袁宽家的、陈新民、陈新良家的、真是该来的全都来了;另外,还有刘健厂长,乔六也来了,那情形都在等他吴智刚回来。
吴智刚基本上不用解释什么,好话都让伍香珍说过了。这几家人,当时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尴尬,这事弄得,好像她们的盲目,得有一万种对不起似的。各家拿回自己的钱,然后又都不走,最后还是乔六说了,“智刚、侄媳妇,走吧,刘健厂长,今天代表宋湾酒厂的领导请客,我当陪客!所有的对不住你的地方,都在不言中了。”
吴智刚慌忙摆手,连连推辞:“哪能那样,那多不好意思!”
乔六说:“那你不去,大家都不好意思;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
推到最后也是推辞不掉,吴智刚、伍香珍只好答应,随他们一起去了宋湾镇上最好的一家饭店坐下……
……
中午一顿,真的就是刘健花费宋湾酒厂的招待费结的帐。这种事在咱们这儿,基本上就不是个事儿;至少在九十年代那会儿,如若说他们是各吃各的,个人结账,一定就不符合生活真实了。如此茶饭已毕,从饭店出来,众人各自散去。陈哲的夫人坐上乔六的车便进城了。她这趟进城,是按照与家人事先商量好的,初步有了一个清晰的路线图,涉及到这么几位重要的关系人。其一是黑龙潭市建筑集团总公司的党委书记熊允奇,是陈哲的忘年交,陈哲能够从一个只有两百人的医疗器械厂,调到宋湾酒厂任一把手,就是直接得益于熊允奇向慕随喜市长的推荐。如今身陷囹圄,自然就想到了熊允奇。又因为熊允奇的公子熊熙光,本身就是黑龙潭市下属的区法院的院长,所以排在熊允奇后面的,是熊允奇的公子熊熙光院长。在与熊熙光约谈之后,下一步的求助对象,是通过熊允奇的介绍,找退休的黑龙潭地委副书记韩承续寻求……其中拜访韩承续,将是熊允奇的夫人陪着去的。这些都是之前与熊允奇通话时,热心肠的熊书记远在BJ,通过长途电话,亲自与家人作了详细的安排。当然,她这趟进城,要去见哪位,她是不方便与乔六说的。
……
与熊熙光院长的约谈,是在区法院的院长办公室。
熊熙光院长说:“我注意到这个案子了。这个案子在咱黑龙潭的历史上,也算是造成轰动最大的案子了。原先听说的是宋湾酒厂的一对夫妻,两口子被举报,同时被怀疑与案件有牵连,定性为情杀了。至于案情的发展,怎么又牵涉到另外一些人,我就不清楚了。”
陈夫人:“我们家陈哲做梦也没想到会牵连进这个案子。他的三位同事,谁也没想到会牵连进来。太离谱了。我们几家都不愿束手待毙,都在动用一切社会关系,找门路来自救。”
熊熙光分析说:“你们四家,只要有一家能够说清自己绝对没有涉案,另外四家都没有危险了。就怕谁都不能说清,只怕每个人都有时间上的盲点,盲点又处在敬云飞坠楼的时间的重合点上,这是最危险的……警方的证据链一旦形成,那就基本可以定案了。法庭裁决,也是倾向于判决有罪。”
陈:“公安局能不能形成你说的证据链呢?”
熊熙光:“这个……我现在说不了。还没到法院介入的环节。我们不能猜测警方掌握多少证据。”
陈:“那你说,我去找韩书记,韩书记会帮忙吗?”
熊熙光:“帮忙是会的,但有时候可能帮不上忙;你可以相信,像我父亲介绍过去找韩承续的,一般来说,韩书记从来都不推辞,我多次听爸爸说,他又帮谁谁了……都是一些帮助人家上访之类的事情,这样的事做多了,得罪人是一定的,可是也没有办法,你别看到父亲快退休的人了,他还像年轻人一样的冲动,心里永远都盛不住事,我父亲他自己本身,就是让上面个别领导受不了的上访专业户!所以他最能体会被迫上访的这些人的心情。”
陈无助和焦虑的心情并没有好转,“那你爸爸是全国人大代表嘛,他上访会产生影响的。”
熊熙光:“人大代表的身份可能有帮助,但也不确定,多数时候,还是行不通……”
陈:“我买什么礼物去合适呢?”
熊熙光:“你千万别买礼物,你就空着手去是最好,你就抱着你爱帮不帮吧,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件你所没有听说过的一桩倒霉事。你越这样,韩老先生越相信你真的有难处,你不是投机取巧,利用关系来欺骗他。”
陈:“韩书记已经退休多年了,你认为他会怎么样帮我?”
熊熙光“这可就不好说了,老同志嘛!不过,现实的政治,人的因素,直接找韩承续,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