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杨做了自我介绍之后,两人对望着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半响,突然同时问出声,“我们是不是见过?”
高杨只觉得脸有些发烧,低下头去。
玄霁礼貌的招了招手喊来服务员,问高杨,“要喝些什么?”
看了看玄霁桌上的茶,碧绿通透,好像很清爽的样子,高杨指着说,“请给我一杯一样的,谢谢。”
玄霁赞许的笑了,“这茶是很好的。”
他穿着简单的两件套的白色休闲衬衫,半袖的袖口微微挽起的款式,身材十分好看,把衣服撑起的恰到好处。她不由的看呆了,为什么有人可以生的如此美好,能散发着这样宁静祥和的气息。尤其在笑起来的时候,明眸皓齿,嘴角微微上扬,温和而又有感召力,温润如玉,俊美淡然。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好像一层光晕,神圣不可侵犯,慈爱而又庄严。
端详片刻,高杨不由在心里默默惊叹道:竟然真的是他!
看着高杨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气氛微妙的有些尴尬。玄霁先开口问道,“那,今天来赴约的,应该是你还是刚才那位叫红豆的女孩?”
高杨收回目光,“是我。红豆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就住在这附近,我今天路上堵车,又发现见面的双方没有留对方的电话号码,所以拜托她先帮我来通知你一声,免得久等。以前相亲的时候,这种情况也偶尔发生,每次红豆都会短信回复我,说已经通知了,叫我不要着急之类。偏偏今天,迟迟不和我联系。一路上我都很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
玄霁听的仔细,重复道,“以前相亲,偶尔发生?所以说,你常常相亲?”
高杨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是啊,最近常常相亲,算算平均每月两三位吧。唉,说来话长,我的父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位江湖术士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如果在24岁前还没有嫁掉,恐怕就要孤独终老了,还会厄运缠身,遭受大劫,命悬一线之类的。可他们听说这话的时候,我都已经23岁了啊,刚刚开始工作。结果,就因为那可恶的江湖骗子,害的我这一整年都不得安宁,爸妈动用了全部关系,安排了好多好多的相亲。”
她叹了口气,“以前上学的时候,说让好好学习,不要谈恋爱,不要把心思放在男孩子身上。结果一转头画风就变了,恨不得把我马上嫁出去。”她咬了咬嘴唇,有些郁闷。
玄霁很理解她的无奈,“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你自己呢?会做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女儿吗?”
听到这话,高杨陷入了片刻沉思,她迟疑的说,“对于我来说,或许听父母之命是最好的结局吧。生活里也有对我表示好感的男孩子,其实也都十分优秀,可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别别扭扭,迟迟不能融入角色,就是......不喜欢和他们交往。相亲的对象就更是了。我看照我这种性格,还不如干脆顺从了父母之命,他们挑选好,我来完成成家这个人生使命算了。所以再后来有男孩子对我表白的时候,红豆就常常被我拉来当挡箭牌。”她狡黠的笑了一下,然后又立刻解释,
“不过,那个你别误会,我虽然不近‘男色’,也是千真万确不近‘女色’的。我和红豆真的只是好朋友。”说完立刻反应过来,暗暗骂了自己好傻,急吼吼的解释这个干嘛。
玄霁被她的小动作逗笑了,“我想,我可能是见过你的。虽然,装扮很不一样。但我还是能认得是你。”接着便说了在香格丽景国际酒店巧遇她们排练的事情。
听到这里,高杨的笑容越来越明媚,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这么看来,你一定是见过我了,难得有人看过我跳舞。那天可是画了很浓的舞台妆,这样你也能认得出我吗?”
“是的,很美。”玄霁再次端详了一下。
“谢谢。”高杨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的似乎更厉害了些。茶端了上来,尝了一口,果然是甘甜清美,齿颊留香。
“我其实是从不在人前跳舞的,那天是红豆她临时出了状况,我才顶替她参加彩排。到了下午演出的时候,她就急急忙忙赶来把我替换回来。”高杨说,“那舞步都是我临时乱来的,完全不是人家的原来编排的动作,不过是为了配合其他舞者走位用的。”她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对了,给你看看那天活动拍的照片吧。”
玄霁接过手机,果然是唐装的演出照。末了,有一张是她自己和红豆的古装合影,高杨就是穿着玄霁那天看到的一身薄纱的玫红上衣,紫蓝长裙,高挽着发髻,眉间朱红,宛然和他记忆中的唐朝女子一般无二。
玄霁把手机递还给高杨,“原来是这样。其实那天我也是碰巧走错了房间,还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还好,看上去你们并没有受到我这个意外的闯入者打扰。”
高杨回忆了一下,“听你这样说,我也依稀记得好像那天是有人进来,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我在跳舞的时候都不大会注意到其他的人和事,因为唐乐佛礼,诗词舞蹈都太让我沉醉了。”她的脸上露出不一样的光彩。
对于这一点,玄霁豪不怀疑,因为单从她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她是真的乐在其中。
“哦,对了,这个手镯是不是你丢的?”玄霁拿出了他当日捡到的那只玉镯。
高杨好奇的看去,面露喜色,“是啊,居然被你捡到了。太好啦,没想到这个东西还能失而复得!”
玄霁笑笑,把玉镯递给她。
珍惜的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高杨掩饰不住喜悦,“就是它,可是我花了三天功夫才做出来的呢。”看到玄霁不解的神色,她解释道,“你不要误会,这个不是什么贵重的古董玉镯,但也是跟一只上好的唐朝贞观年间的玉镯一模一样的仿制出来的。虽然我的做工还不够完美,不过作为模型,它也算是及格了。”
玄霁此前就发现了,这是一只人工做出来的赝品玉镯,但还是饶有兴趣的听高杨说下去。
高杨喝了一口茶说,“你一定很好奇吧,介绍人应该只跟你说了我的职业是一名老师,其实你不知道,我还是一个匠人。”
她笑眯眯的把手镯套在自己腕上,“我啊,从小就对唐朝的历史文化、器具经书有着着魔一样的兴趣热情。最后还把爱好变成了职业,成了一名历史老师。这个镯子,是我的另一个小兴趣,就是复刻那些唐朝皇家的古董。你在香格丽景酒店看到的那些古董,有一些就是我做的。”
她略微有些小得意,“只可惜我做玉器好像并没有什么天赋。”又看了一眼手镯,脸色微微有些失落。
“还不错,看上去很精致。”玄霁微笑着说,拿起了茶杯。
听他这么说,高杨高兴起来,“谢谢。我觉得每个人生来都有他的一项天赋,就看是不是有机会发掘出来。拿我来说,我生在这古都长安,看到的听到的常常是大唐的盛世,不知道是不是听得多了,兴趣也随着生了出来。那个时代的琴棋书画我都是喜欢研究一番的,兴致高了,还要试着做出来。”她长长的睫毛反复扇动着,眼睛里闪现出着迷的神采。
玄霁点点头表示赞同,“说得不错,天赋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
高杨惊讶的望着他,“果然你是懂得佛法的,我就知道是你!”
玄霁心里一沉,难道她认得他?难道她也有些奇怪的梦境?“你说,你是认识我的?”
高杨左右看看他,“你是不是曾经去过大慈恩寺?”
这自然是有的,玄霁的医院开在市区里,现在他人也住在市区里。他的师父玄释大师本就是大慈恩寺的主持,几年前从会昌寺搬回了大慈恩寺,玄霁便常常去大慈恩寺拜见师父,也会帮师父打理一些法事活动。
高杨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激动,“两年前,大慈恩寺举办了一场很隆重的法事活动。那天,我看到一位身穿白衣的小师父从角门出来。小师父好像身上带着佛光,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玄霁眨了眨眼,“就这样,你就推断那个人是我吗?”他提示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其实他心里记得高杨说的那个法事,因为规模很大很隆重,还因为难得的开放了对外的观摩。而高杨说的那个领头的白衣僧人,正是玄霁。
高杨看到他这个动作,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人家又不是光头,现在乌发茂盛,怎么能看出是那打头的和尚。她抿了抿嘴唇,负气般的瞪了瞪乌溜溜的大眼睛说,“我就是有办法,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起身走到对面,她忽的坐到了玄霁的身旁。
玄霁不解,“怎么证明?”
盯着玄霁看了半天,她开始发号施令,“你先不要动,坐正了。对,就这样。”
玄霁很配合的恢复原来端坐的姿势。
近距离的看着玄霁的侧脸,一瞬间她竟感到一阵眩晕,不由暗暗感慨:真像是从泼墨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人物,如此的丰神俊朗。
玄霁看她半天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只是盯着自己发呆,再次转过脸来看向她,“所以,证明的办法,就是,用眼睛扫描我?”
高杨这才回过神来,好像被抓住的犯了错的小孩子,不好意思的笑了。“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请你把头转到那边去一点。对,就这样。”
看了半天,忽然她兴奋的轻声伏在他耳边,“看吧,我说我能认得你,你的耳朵后面藏着一颗红痣。”
有吗?玄霁一脸迷茫,他平时本来也不大照镜子的,脸上可以肯定没有痣也没有别的什么。耳朵后面那样的位置,即便照了镜子也看不到,他并不知道有没有。
看他一副不明真相的样子,高杨索性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他看,“喏,没骗你吧?”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就是两年前的时候。那一天,你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就记得了这颗红痣,就在耳垂这里,像是一滴血。”
看到拍的照片,果然有的。
玄霁放下手机,“谢谢你认得我。那除此以外,我们还有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特别是,比如说什么奇怪的见面方式?”
看到高杨摇了摇头,玄霁显得有些失望。他把手机还给高杨,不经意间一瞥,看到用来做桌面背景的照片,正是一张白衣僧人的背影,那是他的背影。
高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喝了一口茶,这才想起来问他,“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来相亲?看样子......你不像是没有女朋友的人吧?”她再次打量了他一番,这么帅,没有女朋友的可能性太低了。
玄霁这才记起来自己是替惠恒来相亲的。于是他就把自己是如何来这里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末了很诚恳的跟高杨道歉,说他们并不是有意欺骗她。
高杨听了这些来龙去脉,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原来来相亲的并不是眼前这个人。不过很快她就淡淡的笑了笑,“没关系,很高兴认识你。那你是......?”
“我叫玄霁。”他在桌上凭空写给她看。
“玄霁......霁,雨止也......难怪雷雨天有保佑功能......”高杨暗暗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