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情不自禁
高杨坐在玄霁办公室的沙发上,晕乎乎的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在做梦。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的一遍一遍重复着回放刚才自己伏在玄霁怀里的情形。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再次闻到那青草香气似的,她把头在沙发靠背上倚了倚,仿佛这样就能再次感受到他胸膛的柔软一样,她仿佛还能听见,刚才在耳边他那温柔的声音,传递来那样镇定人心的力量。
高杨当然不是在做梦。
玄霁一听到广播通知,就匆匆的赶到1号门接诊,远远的一眼就从人堆里看到了身材样貌都那么惹眼的高杨。紧接着,他看到她像筛糠一样的抖了起来,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地下坠下去,急的玄霁大步的向她跑来。他猜测高杨是看到一地的血受到了惊吓,这也难怪,任谁第一次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都会整个人都不好的。
玄霁蹲下来,扶着高杨静静的休息了两三分钟,看她稍微好点了,自己还急着要去处理病人,就从兜里掏出钥匙,指指咨询台的小护士对高杨说,“你问护士,玄院长办公室在哪儿,拿着钥匙进去,在办公室等我。”
高杨缓了缓神,接过了钥匙。她按照指引,来到玄霁的办公室,门口的牌子写着“玄院长办公室”。
她进了屋,顺手点亮了屋里所有的灯,灯光亮亮暖暖的,驱散了高杨心里的恐惧,她环视了一周,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
这间屋子被装修的很有禅意,完全不像是一间医院的办公室,倒像是什么文人雅士的展示厅。墙上挂满了书法作品,有用各种笔体的毛笔字抄录的佛经佛偈,有毛笔画的扁鹊华佗的画像,另外还有一些佛家符咒。地上则大大小小摆了很多盆栽的植物,似乎都是在百草园见过的什么草药,高杨也认不准。
屋里最醒目的是一盆昙花,当然,并没有开,看样子这也是屋里唯一一株花。
高杨顺着那些书法作品一一看去。字体比较大的,是些佛偈,字字龙伸蠖屈,渴骥怒猊,笔法苍劲有力,十分阳刚,落款,玄霁。而字体比较小的,是些佛经,跌宕遒丽,蚕头燕尾,笔法俊逸高雅,十分精美,落款,玄霁。扁鹊华佗的画像,落款也是玄霁。寥寥几笔,勾勒出人物的头像和衣袍,笔酣墨饱,不求形似但相当传神。
高杨一见这些字画心里就十分喜欢。她用手轻轻摩挲着玄霁两个字,心想,果然他名片上的是手写体。
这间屋子收拾的十分整齐,足见主人的干净利索。仅仅隔着一道门,出了门医院那里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进了门回到这屋里却散发着墨香和佛光,让人宁心静气。高杨在屋里呆了一会儿,也就渐渐忘记了刚才血腥的那一幕了。她窝在沙发上,酒劲还没有完全散去,心里念着刚才玄霁的怀抱,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的灯光被调的很暗,她身上盖着玄霁的外套,玄霁坐在桌前正对着电脑忙碌着。他穿着白大褂,跟平时看到的便装又不一样,完全像个医生,显得很有使命感。
高杨没有动,睁开眼静静的看着玄霁。
玄霁的样子很认真,眼神专注的看着电脑,时而敲打着键盘,敲击的声音很轻柔,看得出是刻意放慢了动作,似乎怕吵醒睡着的人。灯光调的这么幽暗,想必也是为了让她睡的舒服些吧,高杨心里一阵感动。这光线把玄霁衬托的朦朦胧胧,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晕。
高杨嘴角微微上扬。她觉得这样真好,睁开眼就能看到他,什么也不做,哪怕就这么静静的远远的看着他,她的心似乎就能够被填满了。
玄霁忙着忙着,不经意的抬眼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发现高杨醒了,就起身走过来,一边说,“是不是我吵醒你了?”一边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关心的问,“刚才的患者,吓着你了吧,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高杨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玄霁问道,“刚刚睡着了吗?冷不冷?”说着把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
高杨心头一热,还是没说话,她眨了眨眼睛,微笑着看着他。
玄霁看她不说话,垂下了长长的睫毛,轻轻问她,“今天是喝酒了吗?”
高杨还是没出声,却有一片暧昧的情愫悄然在心里荡漾了起来。
见高杨一声不吭,玄霁有点奇怪。缓缓的拉过她的手腕,指尖利落准确的搭在相应位置开始给她号脉。脉象平稳,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醉酒的症状,一切都好。玄霁放下心来,把手抬起来往回收。
就在这个时候,高杨葱白细长的手指忽的一勾,轻轻的就拉住了玄霁的手,她眼睛亮亮的,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玄霁。玄霁一时没有防备,还在惯性的把手臂往回撤,竟带着高杨整个人都向他怀里靠过来。
一瞬间,高杨又一次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青草的香气。
玄霁的手被高杨拉住,温软轻柔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在他整个身体蔓延开来。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就那么拉着他的,传递过来无限的柔情和爱恋。
除了号脉看诊,玄霁此前从未和异性有过肢体接触,看着高杨微微上扬的小鼻子,眼神柔情似水,他有点晕,定定的望着她。
高杨深深地看着玄霁,慢慢的把头向他靠过来,越靠越近,朱唇微启,“是喝酒了,还喝醉了。”
玄霁看到她红润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贴上他的......
忽然,办公室的门不合时宜的被推开了。
惠恒的声音从外面飘了过来,“进来了啊!我今天看见你在1号门大厅搂着个小姑娘挺暧昧啊?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都不信那是你干的事。”
智勋的声音也钻了进来,“快收买我,不然汇报给你那娇滴滴的小未婚妻哦。”
玄霁和高杨马上条件反射般的分开,努力摆出自然的表情和坐姿。
进来的两个人瞬间石化掉了。两伙人四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互相瞪着、看着,惠恒和智勋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保持推门进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表情好不尴尬,好像那个在背后做了什么小动作然后被抓到的人是他俩一样。
高杨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努力表现的很淡定,可身体和脑袋一动都不敢动,就眼睛滴溜溜的一会儿看看惠恒,一会看看智勋,心里想着:他们刚才肯定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尴尬的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就这么瞪着看着,过了不知道多久,惠恒一把拉着智勋扭头就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喊,“啊,那个,走错门了......”说完,两人抱头鼠窜的逃回走廊。
在走廊里,智勋懊恼的说,“唉,玄霁办公室从来要么不开门,要开门就他一个人,怎么今天多一个?不是我眼花吧,刚才灯那么暗,你看到了吗,是不是还有个女孩子啊?是我眼花了吗?”
惠恒出了门,却又回头看了看玄霁的屋门,一脸若有所思的疑惑表情。智勋问了他好几声他也没有答话,直到后来智勋狠狠的踹了他一脚,他才如梦初醒般的反应过来,“啊?你跟我说话?”
“废话,不跟你说话难道跟鬼说话?!”智勋没好气的说。
“鬼......对!你不觉得我们就是活见鬼了吗?”惠恒一改平日里油腔滑调的样子,一脸严肃的说,“那女孩?难道你不认识?”
“你在说什么啊?不就是你相亲那姑娘吗?照片又不是没见过!干嘛咒人家是鬼?”智勋说着说着忽然有些害怕了,他压低了声音,“你别吓我啊,你来真的啊?莫非,你是说,她不是人?!”他左右环视了一下走廊,大晚上在医院说这个怪慎得慌。
惠恒突然一把抱住智勋,“智勋,你看着我,老实说,你觉不觉得自己认识我?”
智勋更害怕了,手臂一抬挣开他的怀抱,“你干嘛?被附体了?别搞我......我打落地那天起就认识你,跟你在一起二十多年,你问我觉不觉得自己认识你......?你是在搞笑么......”
惠恒盯着智勋,用手指着自己说,“你看看,再好好看看,我这张脸?”
智勋疑惑的看看他,“看了二十多年,还不是这样?陌生的熟悉感......你新长了一颗痘痘,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长痘痘......”
惠恒拍开他伸过来的手,“智勋,别玩了。我觉得我们关系没这么简单,那个女孩,就是高杨,我认得她的。而且,我也是认得你的,还有,我觉得我也是认得玄霁的。”
智勋有点反应过来,“你是说,大脑颞叶海马回?你是有记忆在前世区域的?可上次实验结论明确显示了,玄霁前世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我。”
惠恒确信的点点头,“没错,很奇怪。可是你记得,上次光顾着研究玄霁,并没有扫描过我们自己......”
两人瞬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一低头,急匆匆的往实验室去了。
玄霁办公室里。
高杨看着惠恒和智勋仓皇逃开,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玄霁没说话,淡定的站起身来,给她沏了一杯茶。
高杨接过茶杯,有些尴尬的说,“那个,所以说,他们没走错哦......他们。。就是惠恒和智勋吧?”
玄霁脸上似乎也有一丝尴尬之情快速闪过,他点点头,“对,就是他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十几年来从没有分开过。三个人就像是一体的,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却胜似亲兄弟。”
高杨喝了口茶,有些感慨,“亲情最是难得,我们现在都是独生子女了,能有这样好的朋友,也算是弥补没有手足同胞的遗憾了。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跟三哥一起吃个饭吧,你还没见过我三哥,他是我唯一的同辈亲人。”
这昏暗的灯光实在让人心生暧昧,玄霁看着高杨美丽的脸庞有点出神,“好”,他温柔的答道。
玄霁晚上回到家,想起今天跟高杨在一起的情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个难道就是爱情吗?脸红,心跳加速,想见她,想跟她多呆一会儿,好像耳朵也一直在发烫。
玄霁把高杨送回家,两个人在车里又坐了好一会儿高杨才离开。
坐在车里,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事也没有做。可是莫名的空气里就涌动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维系着一种好像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懂得的交流:静静呆一会儿就好,在彼此身边就好......
玄霁躺在床上一直没停的思考。想想最初看到高杨,想要接近她了解她,只是为了解开自己心中的谜团,因为辩机和那个被腰斩的噩梦。那时候,他对高杨应该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虽然她在自己记忆深处,但却不知道为何会记得,因此那时他对高杨只有好奇和探究。
再后来玄霁之所以同意突然结婚,也算是为了辩机。因为他同情那缕不存在的、却似乎跟他有着某种联系的幽魂,所以想要代替他做些什么。也可以说,是为了拯救高杨吧,毕竟她被算出那么悲惨的命数。
当时玄霁在想,或许结婚可以算作是某种特殊的修行吧,只要心不乱,形式并不重要。那时候,他对高杨也谈不上什么爱情,有的只是悲天悯人,救人于水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心。
可现在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高杨的感情竟然慢慢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而这一次,不为辩机,不为任何人,只是为了他自己--玄霁。
玄霁心中默念,慎勿视女色,亦莫共言语。若与语者,正心思念:我为沙门,处于浊世,当如莲华,不为泥污。想其老者如母,长者如姊,少者如妹,稚者如子。生度脱心,息灭恶念......
玄霁曾经真的以为自己是不近女色的。
他28年来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没有牵过女孩子的手,也没有亲吻过谁。他受到的是佛光的普照,佛法的熏陶,不近女色是他的基本信仰。可谁知道如今他竟然开始沦陷了,他开始想念她,他开始渴望拥有她,甚至有些期待着她能成为自己的妻子。
玄霁不由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那些高深莫测的话,又不许他出家,难道师父早就看出他六根不净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总该有个爱上她的理由吧?因为她的美丽?温柔?才华?聪慧?还是只因为她就是她,不管她是高阳还是高杨?玄霁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一见到高杨,他就会感到愉悦,心里对她有些牵挂,何况她又那么容易出状况,不是掉进河里就是被血吓晕。
一番胡思乱想,玄霁沉沉的睡过去了。玄霁最近依然如故的在做噩梦,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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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玄霁还在院子里打拳晨练,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那边传来惠恒焦急的声音,“玄霁,马上来医院,我和智勋等你,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