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夜,吹拂着微凉的风。李逸风坐在量天塔的窗台上,这里有特殊阵法加持,往上看去所有云朵都消失不见了,唯有星空璀璨,银河浩瀚,壮丽无比。李逸风看得怔怔出神,不知不觉,好像忘记了自己,融入到那星空之中。
“好美的景色。”一把天籁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逸风回顾说话者,那不是别人,正是冰云。星光凄凄照耀下,她那白皙的肌肤如冰似玉,那丝绸般的秀发泛着蓝色的光泽,那双美丽的眼眸清澈如水……李逸风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喜出望外地说道:“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的伤势……”冰云抿着嘴,顿了顿,又有些急切地问:“你现在觉得怎样了?”
“没事!姑娘不必担心,这点攻击还伤不了我,不信你看!”说着,李逸风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演示了几下运动,却似乎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跪倒下去。
冰云见况立即跑过去,扶住了李逸风,急切地问道:“你伤了就不要逞强!快,快躺下,我这就去叫你师兄过来看看!”
冰云扶住李逸风躺下,正要离开,却被他抓住了手。
“不用叫他!你留下陪我就好了。”李逸风说着抓得更紧了。
冰云挣脱李逸风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我不懂医术可救不了你!”说着就要离开。
李逸风却是轻松地一笑,说:“我没事,刚才骗你的!”
冰云一怔,因为从李逸风的气息吐纳分辩出,这次他没有说谎,虽说还未完全痊愈,但他的身体应该已无大碍。冰云一窒,指着李逸风说:“你……”她想骂却骂不出口,只好恨恨地跺了一脚,转身就走。
李逸风赶紧爬起来,快步跑到她前面,拦住她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不要生气,不要走。”
冰云左绕,右绕,还是被李逸风拦住,她气得咬牙,娇斥道:“你还不让开,我对你不客气了!”
“打我也行,骂我也行,只要不走,都可以!”李逸风挡在冰云面前,厚着脸皮地说。
“你……”冰云骂不出来,只得一只粉拳打在李逸风胸口。却不料他是惨叫一声,应拳而倒,吓得冰云花容失色,赶紧蹲下查看。李逸风却突然坐起来吓了她一跳。等她反应过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对着李逸风就是一轮拳击。
李逸风被打得哇哇惨叫,但冰云知道那都是他在装。他可是金丹之躯,寻常拳打脚踢根本不起作用,而自己也没动用真气攻击。然而打着打着,她却发现不对劲,逐渐放缓了拳速,直到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此时李逸风已是冷汗直冒,呼吸不匀。他抓住了冰云的粉拳,对着自己的胸口又打了一拳,然后咬着牙问:“打够了没有?如果没有,我可以让姑娘一直打下去!直到姑娘原谅我!”
“你……为什么这么傻?”冰云不忍心地问道。
李逸风另一只手解开了上衣绑带,露出了那结实的胸膛,此时能看到上面一个个红色的拳印。冰云知道他刚才故意卸掉了所有身体防御,她才有可能伤得了他。他笑着说道:“我错了甘愿受姑娘任何惩罚,只要姑娘能消消气。”
冰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觉得眼睛有点热。她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李逸风抱住冰云的拳头亲了一口,高兴地说道:“多谢姑娘原谅之恩!”
冰云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
宁静的夜,吹拂着微凉的风,冰云和李逸风并肩坐在窗台上。冰云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他。但李逸风不解其意,还以为冰云想看风景,于是改变了阵法,原本被阻隔的灯光此刻毫无遮拦地透射进来,顿时无比辉煌的万家灯火映照进来。
冰云俯视自己的脚下,那片辉煌的灯火,万家的灯火,星星点点的灯火,仿佛间她好像听到无数家庭的欢声笑语,然而冰云知道那样的温暖却随时可能被吹灭。想到这里,她不禁长叹一声。
“想家了吗?”李逸风不解地问。
冰云摇摇头,怅然地说道:“我是孤儿,从小在华山长大,我没有家。”
“这么说来,我们都是孤儿……”李逸风先是感到有些意外,随后颇为感慨地说道。
冰云有些诧异地望向他,问道:“你也是?”
李逸风转过脸来,显得有些无奈笑了笑:“我也只是叔父从废墟中捡回来的养子……”他不无唏嘘地说道。冰云听了眨了眨美丽的眼眸,仿佛才刚刚认识李逸风一般。
李逸风又问:“这事,我很少向别人提起,姑娘你也不会说出去吧。”他说着,把目光投向了脚下那片辉煌的灯火。
“嗯。我不会说出去的。”冰云也望向自己脚尖说道。
两个人就那样坐着,久久没有不再说话。微凉的风吹散了盛夏的燥热,拂动冰云的秀发,卷起她的衣角,吹起她的衣带。她感到这样的夜,好舒服。慢慢地,她的心境平复了,渐渐地,她的忐忑消散了。看着脚下荧荧灯火,听着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她开始不自觉地晃着腿,好像儿时那样。
这时,旁边的李逸风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支玉笛,悠悠地吹了起来。那笛声百转回肠,如风过山林,如水流山涧,如雨落屋瓦,如促织夜鸣,如婴儿夜啼,如泣如诉……
仿佛间,冰云好像又见到那朱红的柱子,那蜿蜒的回廊,那繁花似锦的春天,那阳光明媚的早晨,母亲顶着大肚子,坐在花园织着婴儿衫,慈爱地对她说:“再过一个月,你就有弟弟了。亲弟弟哦,到时候,你做姐姐的,可不许欺负他哦。”
冰云的眼角不知不觉,已经湿润。
“你想起家人了。”李逸风放下了玉笛,轻声问说道。
冰云低首无言。
“其实,你应该庆幸,至少你记得家人。”李逸风继续说道。冰云回望过去,她知道李逸风没说出的半句是什么内容。她正想开解他,却见他抬起来头来,望向了那片浩瀚的星空,举起一只手,仿佛要触摸什么。
“每次看着它的时候,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触摸到。然而这么美丽的星空,却又是那么遥远。遥远得仿佛是跟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冰云望去,但见夜色下的李逸风,显得特别俊秀,风拂动他白色的衣襟和黑色的秀发,有种说不出的潇洒,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充满坚定的朝气……
“这星空底下,这么多的灯光里,每一盏背后,都有一个家庭。当黑夜降临的时候,大家忙碌了一天,回到自己家里。围绕着这一盏灯光,彼此相聚,彼此温暖,这种时候,我曾经觉得自己是如此孤单。”
他沉默片刻,仿佛在回忆什么不愿回忆的事情,过了一会继续说:
“好孤单,真的好孤单,好像自己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而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家人,都埋葬在遥远的地方。唯一能陪伴自己的,就是对他们的思念。而却连这点思念,都随着时间,慢慢地变得模糊。”
这时李逸风转过来,盯着冰云的眼睛问:“是不是,你也曾有同样的感觉。”
冰云想说什么,可涌上心头的话,却说不出口。
李逸风再次望着前方,只见整片天地的辉煌,都倒影进了他那双明眸里。他感慨道:“其实我们都是战争的孤儿,在天底下这样的孤儿成千上万,数也数不过来。那一夜,我也就在这里,意识到自己不是第一个那样的孤儿,但如果大家一起努力,终有一天会有最后一个。”
那一刻冰云看着李逸风,仿佛看见了光。
李逸风回顾冰云,露出了些许庆幸的笑容,说:“但是这一次,看着这片灯光,我觉得不那么孤单了。”
冰云奇怪地问:“为什么?”
“因为……这次有你在身边。”
宁静的夜,吹拂着微凉的风,窗台之上少男少女四目对望,那一刻他们仿佛发现了世界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