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祁乾营中。
“小妖,去把她杀了吧,朕要去见长一,留着那个人总是不妥的。”
“皇上,臣妾如今叫止木,是皇上封的娘娘,怎么还是唤臣妾小妖?”
“呵呵。。。是啊,朕都忘了,你不是以前那个小妖了。”祁乾转过身来,看着侧立在身边的桃衣女子,嘴角擒着一抹难得的温柔。
桃夭莞尔一笑,倒在祁乾怀里,像极了一个被丈宠爱的小女子。
止木,他赐的名字,花止于木,落花为泥。她知道,他对她的一切,都不过是过往不及,逢场作戏罢了,只是如今她这朵桃花未落木,尚还有一番利用的价值罢了。
这个男人,对她很温柔,但她知道,她不在他心里。他心里只有那个叫宫长一的女子,那个坚毅如男儿、把自己包装的刀剑不侵的那个苦孩子。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他伤害了她最重要人,会不会永远都不会再见他?自己就是他身边唯一的人了。
可是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恐怕也没有存在他身边的必要了。他狠心,饶是自己并非凡人,也害怕。
“止木娘娘。”两个小兵恭敬的对着桃夭施了一礼,这可是皇上登基以来,亲封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娘娘,平日里也对她宠爱有加,任她想做什么做什么,甚至不顾群臣反对,将她带来战场。
这样的人,他们这些小卒子是得罪不得的。
“嗯,开门吧。本宫去看看她。”
“诺。。。”
“吱呀。。。”一声,隐在帐门后面靠山的小木门被打开,阴沉的山洞,在这骄阳天里,冷的渗人。
桃夭拿着一个食盒,缓步来到一个落魄女子面前,身后木门又是“吱呀。。。”一声关上。
“司钤,背叛她,你可曾后悔?”
地上女子累累的抬起头来,满是血污的脸布满泪痕。
“她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司钤苦苦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后悔,“只是,既然事情已经做了,便不能谈后悔了。”
桃夭放下食盒,蹲在她面前,直视着司钤的眼睛。
蓦地司钤又冒出一句:“连这句话,都是她教我的。她向来骄傲,她说不能做不能的事,做了便不能说后悔,该承担的就该承担。或许,意思就是我现在这番下场吧。”
桃夭一阵酸楚:“她是个好人,我见过她。”
“我知道,去年的十月桃花,就是你的杰作。”
“那一回,我差点借机杀了你,你知道吗?”桃夭看着司钤无神的双眼,怔怔的说。
司钤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桃夭站起身子,走到洞里唯一一处光亮的缝隙前面,“初见那般场景,她不怕我,后来,又有意放我走,其实光见她那般身姿,我就知道,我比不上她。”
回过头来看向司钤,又继续说:“自然,你更比不上。”
“那又如何?你学做人就做得更好吗?”司钤一声冷笑。
“司钤,你这一生,也挺可怜的。你知道,我并非人类,不必受着生老病死。有一天,我的使命完成了,大不了一走了之,可你呢?你可知,我近日来见你,是为何?”桃夭绕着司钤身边走了几圈后,停在一方小木桌边上,打开食盒,将糕点菜食一一摆开。
“狡兔死,走狗烹。”司钤冷冷一笑,闭上眼睛又是一行清泪,“我知道我如今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我在泽文帝遇刺的时候离开,那么长时间也没有一点点消息传过去,以长公主殿下的性子,恐怕已经在命人搜捕我了吧。”
“所以呢?”就着桌上的一壶清酒,桃夭又摆出两只长足玉杯。
“他要见她,他要杀我。”司钤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犹如一具枯朽的死尸。
“你明白。”桃夭端起酒壶,向两个杯子里都掺了酒。拉过司钤坐在桌边,放一杯就在她面前。
“我怎么不明白?这天下就没有殿下找不到的人,这么多年来,殿下苦心经营的关系网,遍布这大陆七国十二地。没人敢轻易挑战宫长一的底线。殿下想找到我最后消失的地界方向,易如反掌。而如今这番情景,与六年前殿下遇刺之时何其相似。安慰、陪伴、帮助...当初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赢得她的信任到如今。”司钤双眼无神的端起酒杯,慢慢欣赏起来,“这是用来送我一程的吗?不知味道如何呢?”说完仰头,一口饮尽。
桃夭扯出一丝苦笑:“我又不是你们人类,杀人还要这样拐弯抹角吗?只是现在,你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人能体会我的心情了。哪怕是我的同类。”
“桃夭,你若真有心,就别让他得逞。”司钤苦苦按住胸口,的愈发辛苦来了。
“司钤,你们司家,当年灭门之时,你为他所救,从那以后,效命至今。只是当时你妹妹还小,对我、完全没有印象,否则那日,早将我认出来了。”桃夭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司里她,这一生,简简单单的仰视、信奈着殿下,希望殿下不会因为我,迁怒于她。”
“这些年来,你暗中将多少宫长一的情报送给他?她见了哪些人,有些什么动作,因为什么生气,甚至买了些什么丫头,穿了哪件衣裳,多了什么习惯,哪里受了伤,均是一五一十的禀报。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开始学会向他隐瞒了呢?”桃夭一双桃花眼望向司钤。
“延渡,是个好人,我从来没见过,那一个人能受她如此宽容,又有哪一个人能待她如此宽容,甚至抛却信仰和原本的人生。她这一生,看似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其实苦的很,除了司里那傻丫头,她从没有在谁面前那样放松过。我也清楚,祁乾,他会毁了她。”
“总有一天。。。”桃夭放下酒杯,淡淡说着,司钤却又突然的打断她:“总有一天,他们会兵戎相见,受伤最深的会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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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天下,不会什么都尽如人意的,就算是高高在上的满天神佛亦如是。
“你会陪他去楠釉城吗?”司钤问道。
“不会。他现在,不敢让她见到我。”桃夭说。
“总有一天,他决心要娶她为后的时候,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
“是。到那时,我会自己离开的。”
“离开?他会让你就这样完好无损的离开吗?止木娘娘?花落其木,化而为尘。有一天,你这个大祁皇宫唯一的娘娘,终究会连个名字都留不下的。”
司钤说完,站起身来,背对着桃夭:“动手吧。”
话音刚落,一阵花雨卷席着细刃,刀刀割在司钤的要害处。
不过一会儿,司钤就落线一般瘫倒在地,身上却看不出一丝伤痕。
“你为他付出的一生,肮脏又可悲。来世生在寻常田野家里,莫再遇见他了。”
桃夭转身,一滴花泪落在手背上,‘吱呀。。。’一声,打开木门。
“娘娘。。。”两个小兵依旧毕恭毕敬。
“好好葬在后山坡上。”伸手给了两个小兵一人一个小布袋。
两人收过布袋,颠颠里面的银子,笑逐颜开的说:“是,娘娘。”
桃夭一直站在门外,看着那两个小兵用一方棉被裹了司钤的尸身抬往后山去。
直到看到那一抹绡紫色的身影消失在帐门后面,桃夭才慢慢收敛了失落,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冷笑,朝着祁乾的营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