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将行礼放好,脱掉衣裤,躺在单人床上,仰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呆滞。
片刻后,他伸手从床下的蛇皮口袋中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后,里面露出了一个笔记本,翻开封皮,第一页上赫然写着《魏家菜》三个大字。
本子很老旧,许多纸页还有些残破,显然是被经常翻动的。
事实上,段云早已将这本誊抄的食谱背的滚瓜烂熟,当无聊的时候,依旧习惯拿出来看上两眼。
华夏美食,源远流长,除了遍及神州的八大菜系川、鲁、粤、苏、闽、浙、湘、徽外,还有各色过去隐藏在官府豪门,深宅大院中的私家菜。
历经岁月洗礼,如今大量的私家菜都已经失传而深埋在历史的长河中,当依旧有一部分私家菜传承至今,被一些老饕和美食家推崇和追捧,成为餐饮界的‘贵族’。
而《魏家菜》正是这古老私家菜中的翘楚。
不过相对于那种家族传承的私家菜,《魏家菜》在传承上则开明的多,师徒并非只局限在家族父子间,更多的是讲求个缘分,只要资质悟性高,手脚勤快,都可以被选作传人。
段云就是靠着这个‘缘’字成为了这《魏家菜》的传人之一。
段云在不到一周岁的时候,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在了派出所前,除了包裹他的襁褓,和里面塞着写着他姓名和生辰的五市斤粮票,就再无他物。
所以从段云的幼年和童年都是在孤儿院中度过,直到他七岁的时候,才被一个名叫祁海生的中年男子认养。
祁海生将段云领回到了王家岗,他是那个村子唯一的外姓人,但人缘却出奇的好,甚至村子支书都经常找他喝酒。
祁海生供段云读书,给他饭吃,将其视若己出,然而当段云想改名跟着他姓的时候,却被祁海生一口拒绝。
“你有良心这很好,不过你毕竟不是我的‘种’,更何况改了名字,你就再无机会找到自己父母了。”
这是祁海生当时对段云说的一句话,而段云自此以后,也再没提过改姓的事情。
十五岁段云初中毕业后,并没有上高中,而是选择跟祁海生开始学习厨艺,到现在二十出头,已经整整将近六年时光。
六年学徒看似时间比较长,但事实段云这些年除了厨艺,也同时修炼过一些武功,所以六年时间同时厨武双修,而且最终从向来作风苛刻的祁海生那里顺利出徒,其实足有证明了段云的天赋之高。
和一般的食谱不同,《魏家菜》食谱其实是分上下两部分的,上半年部分叫《锦绣篇》记录是个这系私家菜历代传人创制的招牌菜系,而下半部分《武备志》则记录这从创派祖师爷中那里流传的一些武功。
在外人看来,厨子和武术是扯不上关系的,但在《魏家菜》的历代传人却基本都是武功高手。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魏家菜》的创派祖师原先是个宋代的武夫,名叫魏成,后来成为了都城汴梁的刽子手。
‘杀猪下九流,杀人上九流’,刽子手在当时社会地位不错,而且来钱快,一个人头落地,就有二两纹银进账,而且魏成的刀法精湛,但凡有千刀万剐的重刑,都是由他主刀!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似乎是由于杀人过多,太损阴德,以至于魏成年近四十依旧膝下无子,加上他年纪有些偏大,索性在府衙告了缺,盘下一个临街的铺面,做起了餐饮生意。
隔行如隔山,但对魏成却不存在太大的问题,常年抓屠刀的手换成了抓菜刀,他少年时修炼的神乎其神的精湛刀法让他短时间就拥有了同行无法企及的刀工,极高的悟性也让很快掌握了基本的烹饪技法,直到他六十大寿的时候,他开的那家名叫‘魏家菜馆’的店铺,已经名震整个汴梁,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文人墨客,都颇为追捧。
甚至魏成在太宗赵匡义在位庆典时,被破例邀入皇宫筹备宴席,后受到太宗好评后,御赐金匾一块,这也是魏成人生的巅峰时光。
魏成活到八十才去世,这种寿命在当时也非常罕见,死后留下三样东西:一本《魏家菜》食谱,一块鎏金的‘魏家菜馆’牌匾,另外还有三把精铁菜刀。
其中三把精铁菜刀是魏成后来用他那把当刽子手时用的屠刀花重金,请当时汴梁最有名的一户铁匠那里打造的,三十斤的鬼头刀被重新熔铸打造成了三把菜刀,足足用了一月有余才完成。
而这三把菜刀,则留给了魏成的三个徒弟,这三个徒弟后来则传给自己的徒弟,一直流传至今。
至于段云手中的这本《魏家菜》食谱,就是他学徒时,祁海生口述记录的,真本早已损毁失传。
而这三样遗物中最宝贵的则是那个御赐鎏金的‘魏家菜馆’。
天下之大,容不得两块相同的牌匾。
魏家菜传人很多,但按照魏成遗训,这块牌匾只能由最出色的徒弟继承,每过两旬,也就是二十四年,同门三个持传承菜刀者要进行一场比试,以此重新顶多这块牌匾的主人。
如今这块‘魏家菜馆’悬挂在华夏京都的一个四合院前,据说在京都餐饮业中,堪称私家菜中的翘楚!
而段云的师傅则是上次同门‘争匾’的失败者,段云之前切菜的那把菜刀,也正是当年魏成传下来的。
根据祁海生所说,距离上次同门比拼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年,也就是说,留给段云还有四年的时间!
不过段云眼下刚出徒,身无分文,只能暂时找个安身之所。
虽然眼下来到这食为天暂时没有工资,但对段云来说,能这么快找到一个包吃包住的地方,他就感觉很满足了,毕竟这是出徒后找到的第一个工作。
正如他师傅祁海生说的那样,人和人都讲究一个‘缘’字。
一想到刚才张小玲吃自己做的蛋炒米时狼吞虎咽的样子,段云就感觉有些好笑,嘴角不由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随后,一股倦意开始席卷段云全身,简陋的房间中响起了阵阵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