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临,落日的余晖将万物染上淡淡的红色,令人温馨舒适。但上上这些武林大豪却觉得他们如血一般刺眼,浑身不自在。红日已坠,明月星辰被乌云遮蔽,天地间漆黑一片,往日肆虐的狂风也不知道躲到了何处,山上山下死一般的寂静。
静,本可以让人心平气和,但此时却让人觉得充满杀机,坐立不安。推云童子为何不出去这些乌云?风婆婆为何不发一点慈悲?这肃杀之气连神仙也害怕吗?
东方泽远独坐灯前,呆呆地望着蜡烛上的火苗,火苗似乎也害怕了,除了不得不散发着丝丝青烟,其它地方一动不动,就像蜡烛顶上放着一个浅红色的椭圆小球。
四个女孩子走进来,东方泽远没有发觉。她们停了停才走到她对面,,还没站稳就看他心爱的人脸上的泪水。东方泽远一怔,笑笑,几人围桌而坐。原芳仪顺手拿起桌子上得纸,上面是一首诗——
乌云漫天苍穹暗,独居斗室苦心间。一别双亲数载过,空对灯火泪潸然。
原芳仪轻声道:“又想爹娘了?”东方泽远又落泪。唐霞道:“我们劝过很多次,把二老接出来,你就是不说家在哪里。我们存着侥幸暗中派人去江陵一带查访,可是根本就没你这个人。”东方泽远还是一语不发。这件事上他只相信悟清师太的话——家乡所在不能告诉任何人。
十二月初十,群侠来到山下,隋心欲率人也到了。东方泽远道:“教主早。”隋心欲道:“都不晚。”诸葛不齐道:“老朽要学个一招半式了。”二人笑笑退后。
诸葛不齐抱拳一礼:“久仰先生高名,幸得一见。”西门天星道:“殿主世外高人,老朽不虚此行。”诸葛不齐道:“先生名冠宇内,老朽籍籍无名,敢望赐教。”西门天星道:“真正到高人都谦虚,就像殿主这样。”
诸葛不齐道:“三弟常赞万安剑法之妙,老朽今日能否一窥奥妙?”西门天星道:“殿主施展那项绝学。”诸葛不齐道:“老朽本来也用剑,十年前却把它送进了铁匠师傅的熔炉,此后再也没动过兵刃。”西门天星道:“殿主剑在心中或心中也已无剑都是很自然的事。”诸葛不齐道:“先生谬赞了,心中无剑岂是老朽敢奢望的。”
西门天星道:“殿主为何把剑送进了熔炉?”诸葛不齐答非所问:“我更加佩服先生了。”西门天星道:“这有什么好佩服的?”诸葛不齐道:“以先生的身份地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能问出问题,怎能不令人佩服?”西门天星道:“不懂就问三岁娃娃都知道,何况老朽?可惜了殿主这一番溢美之词。”诸葛不齐道:“身处高位的人做不到三岁娃娃的事并不新鲜。”
西门天星道:“殿主还是回答问题吧。”诸葛不齐道:“大家可能觉得我把跟随了我三十几年的剑化掉十分不近人情。可是,我觉得任何物品只有充分发挥了它的才干能力,它才会高兴。珍藏,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字,意味着得是束之高阁毫无用处,绝非其本意。我的剑是平常之物,赠人,不足以示尊敬;卖掉,不足以令人珍惜。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剑也是一样。所以,我要让他浴火重生,无论它被铸成一把镰刀、锄头或者还是一把剑都是它的新生,重新焕发活力。”
西门天星不住点头,道:“殿主果然有高见,老朽茅塞顿开,重回中原看来是对了。”诸葛不齐道:“先生有何不解之事?”西门天星道:“老朽不慕名利隐遁山林,武学虽精进却感觉不到快乐。而每每想起为人医病治伤,愉悦之情油然而生。正向殿主说的,人活着就该发挥自己的能力,多做有益于别人的事情,别人快乐自己也快乐,生命才有价值、有意义。”
诸葛不齐道:“每个人都有先生的胸怀,天下变为净土。”西门天星道:“可惜,时间的事都被诸葛英贤先生说中了。”诸葛不齐道:“哦?我只听说先生留下秘籍,还有论及世事的么?”西门天星道:“元天神功第一式的九招分别是利欲熏心、勾心斗角、惶惶终日、寝食不安、执迷不悟、永无宁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人宜本然,不正是纷争的根源吗?又有几人能回头?”
诸葛不齐道:“道理谁都明白,又谁都不明白。所以,我们仍免不了这一战。”西门天星道:“听殿主之语就知殿主之能,作为江湖中人不为双方之争,切磋一下也是应当。老朽就以春风拂柳掌向殿主讨教。”诸葛不齐道:“看来今日难窥万安剑法之妙了。”
西门天星道:“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殿主的兵刃已到了、无”的境界,其险可知。老朽怎敢以有形之剑对殿主的险极之刃?”诸葛不齐道:“不错。先生的武功已达回归自然之境,剑自然是无处不在。”
二人拱拱手各退八迟,双手低垂凝视对方,谁的眼里也没有杀气,脸上反而挂着淡淡的笑,就像两个老顽童在玩“木头人”的游戏——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看谁先动谁先动——他们像极了那时的小孩子,想笑又不敢笑出声,身子不动眼睛却使劲盯着别人,一旦发现有机可乘就立即冲过去,捉住他加以惩罚。
二人对峙着,凝视着,已近半个时辰,可仍没有动手的意思,还是微笑着“相面”。太阳公公有点泄气——什么九天玄剑,什么天伤殿主,不过尔尔——于是拽来几片云彩遮住眼睛,想休息休息。云彩立即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还想给大地贴了块膏药。阴影移动的很快,要将西门天星遮起来了,已经遮住了······
就在这刹那灰影一闪,诸葛不齐刚刚还下垂的、在丈余开外的左掌离西门天星的咽喉已不过寸许,西门天星花白的胡须被掌风激的猎猎飞舞,脖子上的肌肤生出密密麻麻的一层鸡皮疙瘩,喉结像被针扎。如果说佛魔在一线之间,普通与非凡也不过是一线之隔,十殿主的头把交椅果然不是白坐的。
诸葛不起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出手?因为机会到了。他虽然不明白眼睛视物的确切道理,但知道眼镜在不同的光线下看东西是有变化的,这变化必定导致误差。这误差自然极小、变化自然极快,但对于高手来说这就可能是致命的。就像一秒钟对于吃饭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火箭发射来说就是大问题,微妙之差就可入不了轨。
“九天玄剑”毕竟不是浪得虚名。诸葛不齐左掌到的同时,西门天星已横移开五尺,左掌回撞,诸葛不齐右肩的衣服被掌风逼的钻进衣服里,骨缝里冷嗖嗖,冰冰凉。诸葛不齐右身一侧,左掌顺势切西门天星脉门。
西门天星脚下一滑到了诸葛不齐身后,右掌变指点诸葛不起曲泽、乘风数处大穴。眨眼间诸葛不齐前掠倒转,左掌也变指点西门天星胸间乳根等几处大穴。西门天星身形微偏,指再化掌击诸葛不齐面门。诸葛不齐也再次变招,左掌直封过去,砰!罡风四散,冻土闪烁着点点光芒飞散开来,二人各退五尺,再次凝视对方不再出手。
对峙!二人就像上古时留下来的两座山纹丝不动。当然,鼻子还是在动的,否则就真的纹丝不动了。四目相对,不仅没有丝毫的杀气,反而出现了喜悦之情——遇到一个值得敬重的对手的确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不但能体现自身的价值,更能激发自身的潜力,迈上更高的境界。
二人的喜悦之情越来越浓,竟然笑出声,由微笑而轻笑,由轻笑而大笑。笑声震动四野,原本被霜打的蜷伏在地上的杂草似乎也被传染,高兴地晃动着身子。终于,它自由了,连根拔起飘飘摇摇的飞向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