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远抱拳道:“大人、各位父老乡亲,偈语云,心向灵山莫远求,佛祖只在汝心头。在下觉得只要诚心向佛,无须形式上的参拜。”县丞道:“盟主是非常之人,自然明白非常知理。我们平常人难解玄妙之意,恳请留宿,让父老得瞻佛宝。”东方泽远道:“大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岂有不明之理。还请大人向父老言明,在下实在不能留宿。”
一个夫子走出来,“盟主也出身书生深明圣贤之道,父老乡亲遮道拜迎,执礼甚恭心意至诚,盟主为何推辞?”东方泽远道:“先生谬赞了愧不敢当。父老虔诚之心,佛祖神目如电一如亲见。即佛祖已知父老之诚心,又何必非见舍利。”
一个看上去土头土脑的汉子道:“说来说去你们就是不想让我们见舍利子,阻我们向佛之心。乡亲们,舍利是我佛圣物,舍今天再无机缘了,我们一定要拜对不对?”“对!今天一定要拜!”异口同声。
夫子道:“盟主你也看到了,就请留宿一晚。”东方泽远道:“先生、各位父老,舍利是收服蚩尤邪珠用的关系重大,恕我不能从命。但我保证,收服邪珠之后一定让大家参拜。”夫子想了想觉着有道理。
土头土脑的汉子又挤过来:“不行!那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发生了变故我们找谁去?”人群又跟着嚷嚷。东方泽远看看布仁活佛,布仁摇头。汉子好像急了,大声道:“再不同意我们自己拿!”人群开始向前挤,僧兵也拉开架势。布仁活佛道:“不要伤了人。”两下已挤在一处,相互推搡,东方泽远急出汗来。
“舍利是我的。”短短的五个字,声音也不高,语调也不是疾言厉色,但却带着魔力,穿透人心的魔力,混乱局面嘎然而止,所有人都静下来。每个人都很奇怪,明明是轻柔的声音,怎么就能盖过近千人的嘈杂之声,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还叫人不寒而栗。
路边的柳树顶上站着一个人,黑衣黑袍长发披散双肩,脸孔冷得像万年寒冰,鹰一般的双眸里射出冰刀般的光芒,一下子就能穿透你的心,并且把你冻起来。那汉子眼皮跳了跳,悄悄躲进人群里。乌云飘过,南宫无血飘身落地。
县丞涨着胆子道:“阁下是谁,为何阻我们向佛之心?”南宫无血看了他一眼,县丞打个冷战哆嗦着退了回去。夫子硬着头皮道:“阁下是要舍利,我们是要参拜,似乎······”他正说着话,面前不知怎么就多了一柄剑,不知怎的他的腿就开始向后走。不仅是他,所有人都如此。
东方泽远笑容可掬,施礼道:“许久不见南宫兄一向可好。又怎知小弟有今日之难?”南宫无血面无表情,冷冷道:“你没听到刚才的话?”东方泽远道:“小弟只听南宫兄的心声。”南宫无血道:“那好,交出舍利。”
东方泽远道:“南宫兄要小弟的命,小弟没二话。舍利是活佛的更事关正邪之战,小弟不能给。”南宫无血道:“杀了你再拿也一样。”珠玉丹花冲过来:“大言不惭!远哥身为盟主以礼相待,你得寸进尺真是不知好歹。我们怕你吗?打就打!”抽出双刀。东方泽远喝道:“丹花不得无礼,快想南宫兄道歉。”珠玉丹花气呼呼地把头扭向一边。
南宫无血道:“少废话,拔剑!”东方泽远道:“长幼有序,兄长面前小弟怎敢放肆。”南宫无血嘴角颤动,“成全你!”长剑电光般刺出。东方泽远纹丝不动,南宫无雪前冲的身子猛然变成横移,长剑扫过东方泽远肩头,鲜血流下来。
南宫无血虽然极力控制让自己保持冷漠,但冰刀般的光芒已经散乱,“为什么不躲!”东方泽远笑笑:“小弟说过,舍利不能给,这条命是南宫兄的,随时可取。”南宫无血从嘴里挤出个“好”字,左掌拍了出去,嘭!东方泽远被打出一丈开外,摔倒在地。再看南宫无血,左拳紧攥长剑不停地抖动,好像被东方泽远的内里震伤了,伤得还很严重。
二十年来,这只手不知道有多么稳定,尤其是握着剑的时候。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高手名宿江湖巨擘,遇上这只手就只有一个下场——咽喉上被留下一条同样的伤口——这已经不是一只正常的手,而是代表者死亡的手。但现在这只手已抖得如同痉挛一般,是不是它的魔力已不在?如果他已不能代表着死亡,那又将代表什么?是他自己的死亡还是新生?
珠玉丹花纵身扑了过去,双刀左右开弓上下翻飞,南宫无血的长剑却不见有什么动作,间或这划一下那刺一招。饶是如此,八个回合,珠玉丹花已累得气喘吁吁。风护法一挥掌中独角铜人娃娃槊替下珠玉丹花。
风护法内力雄厚,槊重力猛。第一杀手真元精纯,剑急招速。大红僧衣映着铜槊光芒,熠熠生辉。黑衣猎猎剑如白虹,摄人心魄。眨眼一百招,二人平分秋色。
东方泽远急在心里,可能一个瞬息就有一个倒下,无论谁倒下,都是在他心里扎一刀。他猛然拔出剑横在脖子上,“大师、南宫兄再不住手我就自刎了。”珠玉丹花急道:“师叔,快停手。”槊、剑同时收住。
南宫无血并不回头,愣愣地注视着手中的剑,好像他从没见过这把跟了他二十几年如同他生命一般的剑。剑上映出他瘦削、寒冷的面容,他好像也不认识这是谁的脸孔。肩上还有另一个人的轮廓,不过很远很模糊,可是他却觉得非常近非常清楚。
多少年来他对自己充满自信,特别是这双眼睛。可是现在他却开始怀疑这双眼睛,为什么不认得自己却看得清别人?也许因为他开始怀疑自己,没了信心,无法杀人,所以他转过身,走了。他的身体还是标枪一般的挺直,脚步却散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