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间听到几下敲门声,伍玥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眯着眼正要下床开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已掠过了她的床把门打开。
“早,烧退了吧?”普布的声音。
“嗯,半夜退的。”严力行回答道。
“收拾下,我们八点出发。”
“好。”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伍玥又倒头睡下。其实整夜都没怎么睡,实在太冷,就算后来开了电热毯也暖不到哪儿去,幸亏那件长款羽绒服还撑得住,戴上帽子,拉好拉链俨然羽绒睡袋一般,只是裹不到脚,双脚冻得快没了知觉。不过最终还是抵不过生理上的疲倦,蜷缩着身子窝在羽绒服里渐渐睡去。
“Yoyo,起床啦。”严力行走近床边,并把那块氆氇轻轻地搭在伍玥身上。
“……”
见床上的伍玥一动不动地躺着,严力行皱皱眉没再说什么,推门出去洗漱。
“还不起?”严力行洗漱完毕回到房间,见伍玥仍旧保持之前的睡姿,心想不会轮到她生病了吧,于是俯下身去伸手探了探伍玥的额头。
“噢……好冷!”伍玥浑身打了个寒战,从床上坐直身子,蹙眉瞪着跟前的严力行:“你这人怎么这样?恩将仇报!”
“小姐,普布说八点出发,现在还剩十分钟。”严力行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腕上的表淡淡地说。
伍玥被刚才严力行冰冻的手冷得完全清醒过来,没看他的手表,却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下时间,果然只剩下十分钟。连忙跳下床,穿上鞋,再拉好身上的衣服,然后找出梳子胡乱地梳了下头发。看下手机时间还剩八分钟,于是翻出洗漱包,给自己做了简单的面部护理,抹上防晒霜。然后打包好行李,拍拍手看向严力行说:“OK啦,还多出两分钟,快吧?”
“你这就好了?不用刷牙洗脸吗?”严力行不可思议地看着伍玥。
“昨晚洗过啦,刚才也用爽肤水擦了。”伍玥边说边翻出口香糖:“要么?”
“不用了,刚刷过牙。”严力行微微蹙眉看着她:“晚几分钟没关系,刷牙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你昨晚没刷今天肯定要刷,我才不要呢,那水冷得要死。”伍玥撇撇嘴说。
听伍玥这么一说才知这妞原来是怕冷,不过那水确实跟冰水没区别,加上外面的温度肯定是负数。“这里还剩些温水,足够你刷牙的。”严力行提起台面上的保温壶说。
“你不喝吗?”被严力行看破,伍玥稍显尴尬。
“前台应该有热开水,我先下去了,你的水壶呢?”严力行背起大包准备出门。
“那谢了哈。”伍玥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严力行。
“你刷好牙赶快下来。”严力行接过她的水壶走了出去。
伍玥歪着脑袋目送严力行的背影离开房间,真有点儿想不明白,怎么一夜间像变了个人似的,话多了,人也变得随和些,还主动帮忙,烧坏脑了?嘿,管他呢,好相处就行。瞄眼手机已经八点正,匆匆倒了保温壶剩下的水刷完牙就背上包小跑下楼,普布与严力行已在车上等着。
“不好意思,来晚了。”伍玥连连道歉。
“没事儿,那我们出发咯。”普布把伍玥的背包放好,坐回驾驶座。
“普布,能找到吃早点的地方吗?”严力行边问普布边转身把水壶递给伍玥:“已经灌满了。”
“谢谢!”伍玥接过水壶说。
“难说,找找吧,藏面你们吃不吃?”普布发动车子,转动方向盘。
“去看看吧,别管我们,你开车,无论如何也别饿着肚子。”严力行调整好坐姿并系好安全带。
普布开着车在小小的县城里绕了一圈,别说没见着有早餐店,就连行人也没见到几个。车里温度表显示负十度,路上不时刮起大风,卷起的尘土几乎挡住视线,一片昏黄,普布减速行驶。
没过一会儿,普布把车子停了下来:“在这儿随便吃点儿吧。”
“好。”严力行答应道。
伍玥跳下车子,感觉气温比刚才从酒店出来还冷,赶紧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并把氆氇裹得更严实些。严力行依旧没戴帽子,只是把羽绒服的领子竖起。普布领着严力行和伍玥走进一家叫“绒布甜茶馆”的小店。
“喝些甜茶会暖和些的。”普布掀起厚重的毯子让严力行他们先进去。
屋子光线很弱,只有靠门方向有两扇不大的小窗户,沿窗户摆了两排长长的藏床和藏桌,正对着门口处有个大灶台,火烧得正旺,因此气温上升至少十多度,感觉一下子暖和起来。
环顾屋内,客人也不多,七八个藏人喝茶的喝茶、吃面的吃面,见普布三人进门,有两人很自觉地端起茶杯腾出三个连在一起位置,严力行微笑着向他们道了句:“扎西德勒!”普布则用藏语跟老板交谈,然后提来一个暖水壶放在桌子上,再又转身去取了三个杯子。伍玥迫不及待地给三个杯子注满热气腾腾的甜茶,捧起来喝了一小口,虽烫嘴,可捧着杯子取暖也不错,轻轻地吹口气,暖暖的水蒸气把脸蒸出一层水雾,暖暖潮潮的,很是舒服。
伍玥还没喝两口甜茶,老板已经端来两碗热乎乎的藏面和一大碗糌粑面和酥油。
“普布你不来碗藏面?”严力行是知道的,滇藏一路过来,普布早上好像只吃糌粑。
“你们吃。”普布已经把那大碗糌粑面端过来,就着酥油在碗里捏成一个小团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
严力行与伍玥也毫不客气地开吃,刚下口时严力行有点儿不适应,牦牛肉味太重,些许膻味儿,可肉汤极鲜美,牛肉粒拌着腌萝卜一块儿吃,既解腻又可口。碗里的面条则像乌冬面般粗,但劲道十足,比起方便面来不知强多少倍。
“吃得习惯不?”普布又捏了团糌粑往嘴里送。
“还好。”严力行把最后一口汤喝完。
“很好啊,我在拉萨也吃。”伍玥咽下面条,抬眼见严力行已经吃完便说:“要不再来一碗,昨晚你什么也没吃。”
“就是,你都好了吧?头还痛吗?”普布关切地看着严力行,然后提高嗓门用藏语向老板喊话。
“好很多,只是还有点儿头痛,昨晚真多亏了你们。”严力行正说着,老板已经笑盈盈地端来一碗藏面。
“好了就行,你得谢谢伍小姐,一直都是她照顾你。”普布边说边把那碗藏面挪到严力行面前。
“嗯,给你们添麻烦了。”严力行由衷地看看普布,然后目光停在伍玥身上。
“互相帮助应该的,我们是一辆车上的人嘛,更何况我也是受人所托。”伍玥被严力行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摸出手机正好看到半小时前汪梓韬发来的短信:“很高兴收到那么珍贵的照片,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发话。”想到夜里给严力行拍的那张照片,不禁失笑。
见伍玥笑嘴角泛起恶作戏的笑容,严力行也不多问,但总觉得与自己有关。三两口把那碗藏面吃完,感觉整个人满血复活似的。
“今天就直接把你们拉樟木去,那儿海拔相对低。”普布再给三人的杯子注满甜茶。
“好,离你家不远吧?”严力行呷了口甜茶。
“很近,两小时都不到。”普布边说边掏出钱包。
“说好我们付款的。”伍玥说着便走向灶台处的老板,严力行则拉住普布。
上车出发时天空零零星星下起雪来,看着前方昏暗的天空普布不禁锁紧眉头,发动车子:“看来要变天,我们得赶紧走。”
“据说拉萨今年还没下雪。”严力行系好安全带向窗外张望。
“定日海拔高,夏天也下雹子,现在只是担心雪太大。”普布手扶方向盘看向远方。车子很快便重新行驶上318国道,雪似乎越下越大,路两旁开始积雪。
“普布,什么时候需要绑链子?”严力行稍稍有些担忧。
“行车道积雪就得考虑了,尤其山路。”普布用毛巾擦了擦档风玻璃上的雾汽。
天色阴沉沉,雪依旧下着,路两旁几乎没什么风景可言,笔直的公路向那片白茫茫无限延伸着,除了偶尔往来一两辆大货车外,几乎见不到小车的踪影。普布的车开得快而稳,争取在大雪来临前翻过垭口。
没多久进入希夏邦玛保护区,汽车停在鲁鲁检查站。说是检查站,其实也就两三间平房,一道再简陋不过的人工关卡。全部人员必须下车登记证件,原本在后排打着盹的伍玥被叫醒下车,烈风夹着雪花卷进车内,伍玥哆嗦着跳下车,极目四野荒凉苍茫,渺无人烟。
“走吧,带上证件。”严力行与伍玥并肩走向最近关卡的小房间。
小房间更简陋,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后面一个床铺,再没多余的东西。工作人员拿着普布的证件在本子上登记,接着到严力行,一一记录在案,最后轮到伍玥。
“你是香港人?”工作人员拿着回乡证和特区护照与伍玥比对着照片。
“是。”
“什么时候进藏的?打算去哪里?”工作人员盯着伍玥问。
“大年初七到的拉萨,现在去樟木。”伍玥回想着自己的行程。
“来做什么?”听着工作人员问的问题有点儿敏感。
“旅游啊。”
“真的是旅游?现在这个季节没什么好看的。”
“我就这个时间有长假,打算从樟木到尼泊尔一块儿玩了。”伍玥试着解释。
听伍玥这么说工作人员也没再问什么,在本子上认真地记录着伍玥的相关资料。
“怎么了?”早已上车的普布又折返进屋了解情况。
“你是司机?”工作人员抬眼看向刚进屋的普布。
“是,她坐我的车去樟木,与刚才那个都是一辆车的。”普布从烟盒里抖出一支香烟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摆了摆手婉拒了,接着用藏语跟普布说了几句便把证件交还给伍玥。
“可以了吗?”伍玥接过证件愣愣地看了看工作人员又看了看普布。
“嗯,上车吧。”普布说。
“出什么问题了?那么久。”严力行随便问了句。
“没什么,外国护照严很多。”普布淡淡地说着并发动车子。
“香港不是回归很久了么?是祖国的一部分。”伍玥收起护照和通行证理直气壮地说。在她的理解,自己本来就是中国人,从小受爱国主义思想熏陶长大,移居香港前还是少先队员呢。
“没事儿,你一个女孩子,他们也不会怎么为难,循例问问而已。”普布之前也拉过好几次港澳台的客人,见惯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