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伍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上网,查看Michael发来的节目构想。节目名称“缱绻星光下”,每周一至五晚上七点到九点两个小时由伍玥一个人主持的轻松清谈节目。伍玥仔细地阅读细节,难免有些许激动,毕竟自己一个人主持还是第一次,怎样才能既把节目做出自己的风格,又让听众接受、喜欢?之前与Michael共同主持的节目时间段在上午,以资讯、娱乐为主,目的是带给听众欢乐。而新节目是在晚上,这个时间段听众多处于下班途中或是用餐的状态,必须与深夜节目有所区别。得与Michael深入探讨斟酌才行,所以18日的会议务必要准时参加。打开手机日历查看,尚余十一天,若严力行后天能出签证,然后直飞德里,时间应该绰绰有余,若五天后签证才下来时间就有点儿紧了。
困意袭来,伍玥连打几个哈欠,看时间已近十二点,不困才怪呢。关灯睡觉。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把睡梦中的伍玥嘈醒,哪个神经病!三更半夜扰人清梦。伍玥翻了个身,用另一个枕头捂住耳朵,可铃声不依不饶地继续着。不对啊,这是在加德满都,才用两天的电话号码,不可能是骚扰电话。伍玥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开灯下床,抓起桌面的还响着的手机,显示“NICK-Kathmandu”,迟疑了下按接听,一个陌生的男声,伍玥生怕自己还未清醒,揉了揉眼睛,仔细地听那南亚口音的英语,了解了个大概,对方是一个不知叫什么酒吧的侍应,严力行在那儿喝醉了。
那怎么办?这儿人生地不熟,况且自己又怎么把那至少一米八的严力行扛回酒店?但也不能袖手旁观,毕竟是旅伴。告诉电话那头照看好严力行,自己尽快赶去。
穿好衣服跑到酒店大堂与前台说了个大概,希望他们给予帮助。再次打通严力行的电话把手机交给前台问清楚具体地址,得知还在泰米尔区,酒吧离酒店也不远,于是酒店派了一名保安与伍玥同行。
此时的泰米尔区已昏昏欲睡,商铺基本上都关门,只有些酒吧还在营业,不过音乐停了,霓虹灯也灭了,只剩下几盏昏暗的灯,就像醉酒人的眼睛,让人看着犯困。伍玥甩了甩头,好让自己抖擞精神,虽有些怯,幸好有酒店保安同行,步行大约十分钟到达酒吧。店内已没什么客人了,未进门前伍玥便一眼认出伏在吧台上的严力行。
“喂,醒醒。”伍玥过去摇了摇的肩膀,没任何反应。
“小姐,这是这位先生的手机。”酒吧侍应把严力行的手机递给伍玥。
“谢谢!”伍玥接过放到口袋里。
“这是先生的账单。”然后又递给伍玥一张单子。
“12000?卢比?”看着账单的数字伍玥一下反应不过来,喝什么喝了五位数?
“是的,12000卢比。”酒吧侍应回答道。
还好是卢比不是美元,不然……伍玥一边掏出钱包,心里一边换算着汇率,一边递给同来的酒店保安请他帮忙看看。保安接过单子看了下向伍玥点头示意账单没有错。
伍玥付了钱,看看仍旧趴着的严力行,再看看身旁中等身材的保安,怎样才能把牛高马大不醒人事的严力行送回酒店呢?
“不好意思,请问有姜茶吗?”
侍应抱歉地摊摊手:“热茶行吗?”
“行,谢谢!”
“Nick,你醒醒。”伍玥把吧凳转向自己,托起严力行的头,轻拍他的脸。仍旧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铃铃……”严力行的头被托得不舒服,一把搂住伍玥,把头靠在她的肩窝再往脖子上蹭了蹭调整个舒服的姿势。
“喂!”伍玥被他蹭得整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双手在他后背用力拍了几下。
“有什么方法让他清醒一些呢?”伍玥无奈地看向立在旁边的侍应和保安。
伍玥没听清楚保安跟侍应说了什么,只见侍应会意走开,没一会儿拿了几片树叶回来,然后把叶子搓烂,凑近严力行鼻间。
果然立竿见影,功效显著,严力行像是被呛到似的,不停咳嗽起来,同时也放开了伍玥。
“来,喝口热茶。”伍玥边帮他拍背,边把茶送到他唇边:“小心烫。”
“走吧。”见严力行缓过气,伍玥让保安过来帮忙,一人搭一只手臂撑着他走出酒吧。凌晨一两点街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就更别奢望有车了,幸亏离酒店不远,来时十分钟的路三个人走了二十分钟才回到酒店。到房间门口,伍玥在严力行外套里找半天没摸到房卡,最后在他牛仔裤的后裤兜找到。打开门,让保安扶他躺到床上,伍玥从钱包抽出三百卢比给保安当是小费。
又困又累的伍玥靠在墙上盯着和衣躺在床的上严力行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无奈地走近床边,帮他脱掉鞋,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的外套给脱了,盖上被子,掖好。
“对不起,对不起……”严力行含糊不清地说,随即紧闭的双眼滑下泪来。
伍玥有点儿慌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大男人掉泪:“没事儿,下次别喝那么多就是。”说着起身进浴室拧了热毛巾出来帮他擦脸。
“对不起,”被伍玥擦干的眼角又流下泪来:“对不起,铃铃。”
原来不是跟自己道歉,铃铃?他那死去的女友吗?伍玥一边帮他擦手一边想着。如今还会有如此痴情的男人?要多深爱才能令一个大男人掉下男儿泪,五年来念念不忘?程浩朗的背叛仍历历在目,三年来伍玥依旧过得潇洒自在,她不能令身边的人担心,没有了谁地球还是会转,太阳还是会升起,生活仍旧要继续。妈妈说,再难过咬咬牙就过去了。
“你在哪儿?”
“大学。”
“你在干嘛?”
“……我和Jessica今天结婚。”
“为什么骗我?”
“……”
“为什么是她?”
“……”
“为什么?”
“……我需要居留权。”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多久没想了?一个男友,一个好友,多老土的桥段,可这就是现实,只有电视台编剧才能想出来的狗血戏码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结束了自己的大学毕业典礼就马不停蹄地飞越整个太平洋,只为了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出席他的大学毕业典礼。结果惊喜变成惊吓,拖着行李箱赶到大学,立在如茵的草地上,远处一群穿着学士袍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个身穿白色婚纱的女孩,女孩甜蜜地依偎在其中一个帅气的男人怀里。她认得,男人是她男友,女孩是她的好友。双脚像钉了钉子似的傻傻地站着,脑袋一处空白,喉咙发涩,她不知如何是好,掏出手机拔通了他电话……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记不清后来又是怎么上的飞机,像噩梦般,二十个小时后她回到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日两夜。再然后她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从此也再没提起那两个人的名字。
心尖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鼻腔发酸,眼泪悄悄滑落。伍玥松开严力行的手去擦泪,可手还没完全放开已被那只手冷不防地用力握住一抽,整个人跌落到他怀里:“别走,铃铃,别离开我。”
又说梦话了,伍玥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撑起身来,忽地感觉后脑勺被严力行的手扣住向下拉,鼻尖碰着鼻尖:“我好想你……”
“喂,我不是……”伍玥话还没说完,严力行手一紧,两唇覆盖在一起。她还没来得及防备,他的气息已侵入她的口腔,涩涩的,带着淡淡的酒精的味道。伍玥的心像漏跳了一拍而后又狂跳不止,惊吓过度的她瞪着眼前轻锁的双眉,抵在他胸前的手使劲往外推,可她越往外推,他箍得越紧,死死地把她禁锢在怀里,他吻得更重,更深入,撬开唇齿贪婪地吮吸着。伍玥被他吻得头脑一片空白,无法呼吸,直至感觉即将要气绝身亡之际,他松开了她。
伍玥连滚带爬地退至床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颗心就要从喉咙蹦出来,从未试过如此窒息的吻,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还能感应到这个吻夹杂着的思念、执拗和痛苦。自己仅仅是替身,却能感受到他如此复杂的情绪,心底还隐隐生痛。抬眼看向床头那张熟睡的脸,舒展的眉头,高挺的鼻梁,带笑的嘴角,求之既得的满足。柔和的灯光下,原本高冷的脸变得温暖起来,伍玥失神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站起来走出房间。
伍玥身心俱疲,回到房间换上了衣服倒头就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阵卡农的小提琴声响起,怎么手机又响了?就让它响吧,多好听的音乐啊!蒙头继续睡去。没过多久铃声再次响起,伍玥眯起眼到处找手机,最后寻着音乐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手机,也没看,直接按了接听:“喂。”
“喂?伍玥?”
“是我。”
“怎么是小美女?明明打的是严力行的电话。”那头的汪梓韬看了下手机屏幕显示的严力行三个字,自言自语地说。
“呃。”伍玥清醒过来,看看手机,再看屏幕上显示汪梓韬的名字。
“小美女,是你吗?Nick的手机怎么在你这儿?他人呢?”汪梓韬阴阳怪气起来,暗自狡黠地笑了笑。
“呃,他在睡觉。”突然意识到自己措辞暧昧,忙解释:“昨晚他手机落我这儿了,我还没睡醒,没看清楚就接了。”
“嘿嘿,原来这样,没事儿,大家都是成年人。”汪梓韬恶作剧地笑了两声。
“汪-梓-韬!”伍玥的脸唰的一下红起来。
“说说你俩昨晚发生了什么?”接着又一阵笑。
“我跟你说,汪梓韬,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必须还!”伍玥坐起身来,反客为主道。
“怎么说?”
“你好兄弟在酒吧卖醉,喝了一万多元的酒,害我三更半夜到处找人才把他扛回酒店,还哭得一塌糊涂。”伍玥得理不饶人越说越溜:“你说,这个人情是不是很大?还!连本带利还!”
“真的假的?那他现在怎么样了?”汪梓韬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原打算关心下他签证办得怎样了。
“应该没事吧,反正送他回房间之后就睡得跟猪似的。”当然不能把原装版本告诉汪梓韬。
“不对啊,你刚才不是说他哭得一塌糊涂吗?怎么是睡着了呢?”
“呃,是睡着之前哭得一塌糊涂。”伍玥忙解释:“对了,铃铃是他去世的女朋友吗?他哭着喊的名字,在西藏的时候听普布略略提过他女朋友去世的事。”
“嗯。”听伍玥这么说就知道是实情,汪梓韬收起那吊儿郎当的态度。
“应该很爱吧,不然也不至于那样。”伍玥自说自话。
“嗯,他俩是高中同学,也是初恋。五年前他俩去尼泊尔徒步,返程时苏铃改变行程要进藏,而Nick没假期不能陪同,也劝阻不了苏铃,因此还吵了一架,结果苏铃进藏后就出了车祸,Nick很自责,这五年一直都走不出来。”电话那头的汪梓韬语气略显沉重:“可能重返旧地,触景伤情吧,不过,无论如何,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哦,原来如此,难怪。”
“一会儿麻烦你去看下他,随时给我电话。”山长水远,只有伍玥能帮上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