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交杯换盏,轿辇将我送至后场的时候,席下已经酒过三巡,气氛甚是热络。
自场中央,狭长的通道,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寿礼,太湖寿山石,万字帖,翡翠山……每年的礼品,还真是大同小异,如此奢华。
“皇后娘娘为太后献上堆玉寿桃山~”尖声宫人的一声宣召,将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皇座附近。
灯光似锦,耀眼异常,我眯起眼睛,才勉强辨清了皇座所坐之人。
柔利,身着一身红袍,金丝线绣以凤凰,一抹艳丽的红唇,满头金饰,甚是妖艳。只见她听见宣召,盈盈起身,腰肢轻柔的走到太后面前,俯首大礼叩首,口中更是千娇百媚:“恭祝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皇后!”太后赫舍里满脸笑意,看得出,她对这个寿礼十分满意。“皇后今日这身装扮,甚是美丽啊!”
“谢母后谬赞,这身衣服是专门为了给母后博个好彩头,臣妾特令江南织造局赶制出来的,祝福母后福寿安康!”柔利低头浅笑,此刻的她,温良恭俭让,似乎任何一个字都适合放在她身上。谁能想到,她当日能举起屠刀,甚至于对襁褓中的幼子?
一边的乳母抱上来一个周岁婴儿,金色锦缎褂子,看来是皇子无疑了。
柔利接过婴儿,抱着走近了赫舍里身边,继续轻笑道:“母后,你看看玄雍,又长大了不少,已经会喊祖母了!”
怀中的小人儿呀呀张着嘴,似乎在口齿不清的吐着什么字儿。赫舍里早已高兴得忍不住接过这个唤作玄雍的孙子,逗弄着他。
“皇后,雍儿身为皇儿身份,为何着明黄色?”一旁久未开口的玄煜,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刚好众人能够听到,交杯换盏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不少。
看似拉家常的一句话,实则关于朝纲。
明黄色,为皇上和太子才能享有的殊荣,普通皇子着明黄,犯了大忌。
“皇后娘娘掌管后宫,连宫中规矩都不清楚了吗?需不需要朕派人专门教一教你?”玄煜似乎并不准备止住这个话题,继续咄咄逼人的问道。
只见柔利稍稍转头,面向火德王方向,似有求助的眼神。
只见火德王转了下酒杯,环顾了一下,对面座位上的一位官员立刻离席,拱手禀告道:“禀告皇上,皇子所着是为金色,称不上明黄,与天子衣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朕在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玄煜随手扔出酒杯,摔倒这位官员面前!
此人立刻叩首伏地,连声称罪!
“礼部!”玄煜攥紧拳头,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
“微臣在!”礼部尚书跨出席间,双膝跪于前。
“这就是礼部侍郎对于朝纲的理解吗?朕的眼睛已经瞎到分不清颜色?”玄煜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略带一丝讥讽,将话狠狠甩到地上。
“臣有罪,教导手下无方!”礼部尚书连连叩首,拉着礼部侍郎向皇上求情!
“既有罪,那领罪去吧!”玄煜唇角向斜上方扯起,丝毫不留情面。
“皇上!”一旁的赫舍里开口了,“今日是母后寿辰,暂且饶了他们吧!”
“呵,有些人,就是借着母后仁慈,”玄煜的语气中似乎止住了逼人的气势,“那朕,今日为了母后,再当一次瞎子吧!”
“把雍儿抱下去吧!”柔利领了这句话,急忙将怀中婴儿交给乳母带了下去。也不再太后面前争宠,回到位置上端坐不再吭声。
“太后,为臣推荐金陵城中新出现的舞姬为您献舞,已经候着了!”栎王爷看气氛稍有缓和,凑上前来说道。
“栎王爷对舞蹈的造诣天下闻名,你推荐的,一定错不了!”赫舍里恢复了笑容,“那我可得好好欣赏了!”
我听到此,对柳穗点了下头。
等待中的琴声还未响起,上空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
我诧异的抬起头,少昊一袭白衣,立在屋顶一侧,一支玉笛横在手中,笛声宛转悠扬,竟与我准备的曲子煞是应和,难不成,他提早就知道我要跳哪只曲子?
柳穗迎上我询问的眼神,耸了耸肩,表示一无所知。
琴声随着悠扬的笛音铺展开来,夜空下,穿透力极强,似乎已经传到天际。
我心中甚是感动,那夜,他策马离去,今日,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
舞台被宫纱包围,白胜雪。
我整个人被埋在白纱中,随着一声划破苍穹的高音,一袭红衣从白纱出,惊艳全场。
我头顶舒嬷嬷为我准备的遮头纱,全程未露脸。舞姬,在任何表演的时刻,都希望众人关注舞技本身,而非被其他因素所影响。
隔着面纱,我却在余光中感受到玄煜一直盯着我,眼光丝毫未有任何移转。所幸一起一落的衣袖,还帮我阻断了一些目不转睛的审视。
台下众人忽然响起了惊呼声。我折腰抬头面向夜空,也惊然发现,天空竟然飘下朵朵雪花!
秋景中,雪,的确不常见。
硕大的雪片,落在我红丝绒的裙摆中,红白相间,增添了几分妖娆!
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紧张弦音止!
空中舞动着的红色长袍渐渐息于平静,我缓缓弯下腰,俯身于舞台正中央。
“好!”久久的平静,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众人响起了喝彩声。
“不愧是栎王爷推荐的舞姬,这舞技真是前所未见!”众官员夸赞道,“腰肢柔软,若风拂柳!”
“赏!”太后身边宫人高喊。
“哀家许久没见过这么精彩的舞技了,好几次心都悬在嗓子眼了,这姑娘家的身子,怎能如此柔软多姿!”太后对舞蹈满意,不枉费我精心的准备,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了。
我自纱缝中望向天子的位置。
玄煜许久并未吭声,甚至脸色也未有丝毫变化,眼神一直盯着我盖头的面纱。
“只是这姑娘,为何蒙着面纱啊?”太后面带不解,再次发问。
“太后,难道没有人看到,她穿了和臣妾同样的衣裙吗?”因犯了错一直未发生的柔利忽然开口,声音尖利,句句指控,“浑身金凤,难道不是触了皇后的威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