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宫里来接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落雁自门外匆匆而入,禀告道。
别看只是入宫献舞,如此区区小事。礼节颇多,所备东西甚为繁琐。昨日里,宫中来的嬷嬷就来教习礼仪,如何叩头,如何行李,如何答话。这些早已是我熟得不能再熟的东西,却只能依据教导耐心学习。所幸,派来的嬷嬷并非熟识的,并未因为我的容貌有半点犹疑,不然,又要多浪费时间在更多的琐事上。
蝶衣亲手为我画了今日的芙蓉妆。镜中的我,乌发盘成堆云髻,金钗点缀其中,东海深处的石榴石似一滴凝血,镶嵌在三两个金钗的尾部,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想看个究竟。两纵墨黛眉,映衬的眸子如远山秋水,红唇边两侧,各一点红,蝶衣在西域青楼中学会的名妓的妆容,显得女子更加娇媚。整个妆容呈粉色,气色极好,如蜜桃一般诱人。
“蝶衣,经你这巧手,我都快不认识镜中人了。”我笑着看向蝶衣,她正收拾着香料,向我身上弹来。
“哪儿啊,是姐姐天生丽质,这般容颜,可不是随便哪个女子都能靠妆容实现的。”香料细碎,没入空气中,我转身将其接入身上,通体奇香。
“这个也是西域的青楼名妓研习出来的方法,将香气先撒到空气中,再人走进去,通体都是香味。舞蹈时或行走时,举手投足间,就将香气散发出去,犹如人天然的体香一般。”蝶衣满意的看着我这个成品,继续说道。
“甚好,看来还是青楼中人,了解男人喜欢什么。今日这般装扮,定能加分不少。”我缓缓说道,向两侧伸直了双臂,待落雁和翠竹将丝绒红袍为我披上。
“小姐平日素颜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今日这般,是我长大这么大都没有见过的美艳。”落雁边为我整理领口处的褶皱,边笑着说道。
“就你们嘴甜,逗得我开心。今日在家好好打理院子,待我晚上回来啊!”我面上轻松着,迈出门外,向院外的马车走去。
太后娘娘给的礼遇不小,四匹官马穿戴一新,驾着在门外等候着。倒像是给予三品以下官员家眷的标准,看来几位尚书大人,应该将自己捧的很高,才争取来了这般礼遇。
灯市街上各店铺主事,领着伙计们站在门口观望着。刘权儿抄着双手,弯腰跑来:“小姐,实在是大人才啊,已经入宫了!”
“不过是献舞罢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随和的寒暄,低头走入了马车,掀起了帘子。
刘权儿还在马车外候着,对我低头道:“小姐这般美貌,今日入宫,必能高升,日后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锦绣荣华,刘权儿先在这儿恭贺了!”
我低头含笑回礼,唤柳穗嘱咐驾车的宫人行动,向宫中出发。
“小姐,刘权儿说的这话可是真的?”柳穗同坐在马车内。她今日遵循我的要求,穿着与一般丫鬟无异,粉色石榴裙外罩了件白色披风,丝毫看不出是习武之人。
“什么话?”我故作不知,其实我对结果,不想去想。越接近宫中,心思已经越紧张起来。只得告诉自己,对结果不要去想,按计划做好每一步就好。
“哦,没什么,一个中人说的话,听听就好。”柳穗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不再逼问,言语中安慰我道。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稀少,皇城越来越近了。
我十一岁入宫,在其中生活了五年。整个的少女时期,都在这里度过,以国母身份,用与自己年龄不符的成熟应对着。
自以为自己一切做的还好,却不知道,都是自欺欺人的结果。以前的我,在现在的宫中,应该还是一个笑料吧。
马车停在了偏门,就被勒令停住了。除非皇族,所有人不得乘马车直接进入。身份尊贵的夫人可以换乘轿辇,而今,我不过是一介舞姬,必然只能随着宫人走路进入了。
柳穗第一次来到宫中,神情略显紧张。我并不言语,只抓住她的手拉向自己,让她紧随着就好。
而我,已经迈上了无比熟悉的路。
以前,这是一条回家的路……
“停住,来者何人?”进偏门后不久,进入宫中侍卫把守的二道门。远远的,侍卫站在门中间,拦住了去路。
“太后娘娘寿宴,从宫外请来的舞姬献舞。刚接入宫中。”领路的宫人亮出牌子,答道。
“你们此刻要去哪里?”侍卫尽职尽责,盘问的而很细。
“宫宴晚上才开始,此刻要先请舞者去储秀阁稍事歇息!”毕竟是太后宫中的人,侍卫并未过多难为,放我们进入。
我心中却升腾起万分疑虑,储秀阁?为待选秀女,或初入宫女子还没有位分时居住的地方,当年我作为待选秀女时,曾住过月余。但我今日身份,仅为献舞舞姬,安排在储秀阁未免有些不妥吧?这究竟是谁所为呢?
但我并未言语,只跟着宫人身后,一步步迈入宫门深处。
“姑娘在此处休息片刻,午膳会由御膳房派人送来,如有其他要求,请姑娘随时跟储秀阁的管事海公公通告,已做好安排知会。”领路的宫人将我们送入了西院的一间房内,起身告辞。
我福身答谢,送走了宫人。
储秀阁的管事还是海公公,这西院就是我当年曾居住的院子,时隔七年,再次入住这里,物是人非,不禁唏嘘。
“小姐,我刚才就看你面有疑虑,可有不妥?”柳穗果真心细如发,我自认为未有情绪流露,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似有不妥,但我也说不出哪儿不妥。”我低头沉思道。
“小姐,这房间看起来并不想久不居人的样子啊,”柳穗抽身向厢房处观察,“你看这鞋子还摆放在床边,床边有琴,案上有刚研磨的笔墨,实在不像专门为小姐准备的房间,倒像是……”
“倒像是有人日日居住的房间!”我定睛一看,禁不住接道,这房间的布局和陈设,如自己当年居住时一模一样,最为可怕的地方,是案上刚研磨的墨汁,还未干涸,这明显昨日还有人停留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