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三更锣鼓敲响,客栈掌柜正在梦乡里数着银票,“五十两……一百两……一百五……啊!唔……”
一个熟睡的人,右眼皮就这么被硬生生给撑开,惊恐中醒来的他本能地叫喊,嘴又被一只手捂住。
“是我。”
捂嘴的手撤去,他借着窗外照进的弱光,分辨出了眼前男子。
“半夜三更的闯到我房里来,你要做什么?!少年心性!”说话的人已憋出一肚子怨气。
“助你见钱眼开。”男子用正经的语气说着玩笑话。
青雁坐起来,垮着脸,揉了揉右眼,“说吧,什么事?”
“日落之前,为我准备一个可挂在脖颈的同心锁,金的。”
双眼弯成了月牙,青雁笑道:“啧啧……这么大手笔,看中了哪位姑娘呀?”
“吃了能让人昏睡的药和解药也一起拿来。”
“用得着使这种手段吗?就凭公子你那张俊俏的脸,还怕姑娘不主动投怀送抱?”青雁没来正经地笑道。
肖玉完全忽略着他接二连三的揶揄,话锋一转,问道:“这个馊主意既然是你想的,你说说,事成后我如何脱身?”
“慌什么,你要脱身还不容易?”
“尽快脱身,不被怀疑,不暴露身份,不太容易。”
青雁用手比划着他被剑抵住脖子时候的样子,“暴露了,那就灭口。”
肖玉靠近去,冷冷说道:“那要杀的人可不少,这是上头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嘿嘿……这是我的建议……建议。”
他靠近青雁的耳朵,语气充满压迫感,“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给我出主意。”
“开个玩笑嘛!”青雁拍拍他的肩,“放心好了,事成了,会有人替你收拾局面。”
拨开他的手,肖玉退后两步,表情严肃,“我方才说的,记得照办,日落时我会来取。”
“诶!这要记在……你账上的。”青雁的话没说完,那人已从窗前消失。
……
又一天日出日落。
周夫人身体不适,晚饭后就懒懒地躺在房内的贵妃椅上,等着肖玉过来给她弹琴。没多久,枝儿从外面进来趴在她椅前,“夫人,肖公子早些时候出府了,听管家说,他好像是去了……去了流芳轩。”
“这个肖玉,不顺从我,却要去烟花之地寻欢,等我身子好了,看我怎么治他。”周夫人不悦。
“那要不叫南宫先生来?”
“你犯糊涂了?叫他来,是要将我的病态画在纸上吗?”
枝儿撇撇嘴,“夫人身体不适怎么不请大夫。”
周夫人勾勾手示意她靠近,“都是床笫上的事害的,怎好叫大夫,我清净几日就会好了。”说完朝她一摆手。枝儿会意,退了出去。
周夫人翻了个身,悻悻地合上眼。
……
灯红酒绿的流芳轩一如既往,肖玉跨入大门,见到老鸨正笑脸盈盈地同一名公子欢谈,那位公子左搂右抱背对着他。
这背影好熟悉,难不成在这里巧遇了?
“肖玉!肖公子!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唐轸双手离了美人的肩,朝肖玉走来,面上堆满坏笑。
“少阁主也在,真是巧了。”肖玉同他拱手。
唐轸用手指戳他胸口,挑眉说道:“我就说了,这个地方,保证你来了一次就想来第二次、第三次,怎样?此言不虚吧?”
老鸨春风满面走过来,“肖公子让我好生想念,不知今天哪位姑娘有幸能陪公子呢?”
“我来找柳嫣。”
“好哇,我这就叫柳嫣下来。”
“不用叫她下来,你先上去同她说,肖玉来还她曲子,随后就到她房里去。”
“公子真是有情有义!”老鸨身子一扭上楼传话去了。
唐轸又戳了一下肖玉的胸口,“你敢背着那位夫人来温柔乡风流快活,好大的胆子!”
肖玉笑言:“少阁主又背着阁老做了多少偷鸡摸狗的事?我再怎样,也比不过你。”
“哈哈……”唐轸一边笑一边搂起身边的两名女子,“今晚可别只耍半截子了,我们分头行动,明日就在这里一起吃早饭,怎样?”
“恭敬不如从命。”
柳嫣的房里已布置好琴桌,桌上放着一把七弦琴,肖玉的到来令她喜出望外,那个承诺本以为只是他无心的一句戏言,没想到还有兑现的一天,要知道,将军夫人可是花了一百金才能独享他的琴音。
公子音容笑貌如初,柳嫣看在眼里甜在心里。斟满一杯罗浮春酿,双手递在他面前,笑颜如花,“肖公子专程来为我弹琴,让我好生感动,我敬公子一杯。”
肖玉举杯,与她共饮,目光落到她胸前的同心银锁上,“姑娘真的有心上人?”
柳嫣含羞一笑,“风尘女子哪里奢望这些,只盼能遇到一个好人,带我脱离风尘过些安稳日子。”
“姑娘口中的好人是否就是将军府的画师南宫先生?这段日子我与他可是经常见面。”
柳嫣抿了一口酒,答道:“南宫先生……对我是挺好,他答应给我赎身。”
肖玉握起她一只手,说:“我若替姑娘赎身,是否也能成为姑娘口中的好人?”
柳嫣眉间舒展,痴痴望着眼前这位面如冠玉,白衣翩翩的年轻公子,心神飘荡,“公子好坏,又拿我开心呢。”
“怎么我倒成了坏人?”松了她的手,肖玉起身走到七弦琴前坐下,边调试琴弦,边说道:“我弹两首曲子,一首还你,一首赠你。”
话音止,琴音起。柳嫣支颐,如痴如醉,这痴与醉一半为琴曲,一半为琴人。
两首曲子结束,抚琴的人复又坐回她身边,他们一边饮酒一边谈论风花雪月,不知不觉,罗浮春酿已倾尽一壶,柳嫣起身欲再取一壶来,被肖玉牵回椅子上,“姑娘不怕我喝醉?”
“那我陪公子饮茶好了。”起身沏了一壶热茶来,斟一杯递给他,他接过来却没有饮。
“公子……”一个金光闪闪的同心锁垂在眼前,柳嫣愕然。
“这个,够不够姑娘赎身?”
金子打造的同心锁估摸着也值好几百两银子,赎身当然是够的,柳嫣两眼闪烁着金子的光辉,“公子的意思是……”
“我用这个换你脖子上的银锁,姑娘答不答应?”肖玉用手中的金锁碰了一下她胸前的银锁。
“当真?”柳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过的话,何曾食言?只怕……”肖玉捏住她胸前的银锁端详,“姑娘舍不得。”
“有何舍不得?!”柳嫣双手弯到颈后将同心锁取下,送到肖玉面前。
肖玉微微一笑,为她戴上了金锁,才接过她手中的银锁。柳嫣眼波含春,一下子扑到他怀中,“公子的恩德,柳嫣愿用一世报答。”
“不用一世,我只要你今夜相伴。”
侧坐在他腿上,双手环过他的脖子,柳嫣眼神魅惑,春心荡漾,“公子好薄情,只一夜对我好。”
肖玉斟了一杯茶递于她,再与她碰杯,“以茶代酒,预祝姑娘脱离风尘,重获自由。”
喝了茶,杯子坠到地上,拿杯子的酥手伸进了他的衣襟,游走在他的上身,丹唇贴着他的脖颈,来回摩梭……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她半垂着眼睑,手与嘴上的动作缓了下来。
“姑娘不胜酒力,该躺下了。”肖玉横抱起她,穿过垂落的珠帘,把她放在床上。
柳嫣强撑困意,“我要这么睡去,怎对得起公子。”说着将肖玉扯倒在身旁,一个翻身伏在他身上,轻咬他的唇瓣,解着他的衣带……
三更时分,肖玉睁开眼,身旁的温香软玉面朝他睡得正沉。
“柳嫣姑娘……姑娘……”唤她不醒,手放在香肩上摇几下,还是没有回应。
起身,下床,穿好衣衫,他走到窗边,推开窗,窗外夜色正浓,四周静悄悄的。回头再看一眼熟睡的女子,仍一动不动。
屋檐上黑影飘过,窗前人早已不在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