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风都有种白天那样暖乎乎的,就像是老天给我们开了暖气一样。吹的人好不自在,我们一身汗臭和泥浆,也没估顾及那么多,都在水里洗了个澡,把衣服上的泥痕都洗掉了,这样回去就算身上是湿的,别人也不清楚你是干嘛来的。
大概夜里九点不到的样子,天也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们抄一条小路赶到了那个小屋子,换下了之前准备的衣服和鞋子,收拾了一下东西,打车直接赶往高淳市,找了个宾馆几个人就住了下来。
我怕宾馆里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就让他们把灯给灭了,再用季华手机的录像功能在四周扫了一圈,这是个土办法,这样如果扫出来黑暗中有个红点的话,那八成就是有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好我们这里宾馆比较老实,没做那种缺德事,我们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关了门我就赶忙给我的手机充上电,两天多没开机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消息等着我去看。
谁知道这手机亏电太厉害,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开机,我也就没急于一时,从我的背包里搬出来今天弄出来的这个东西。
在宾馆里明亮的光线下面,我看的很清楚,这东西长得就跟一个肉瘤似的,不知道是不是活物,身上已经没有了下午那会儿的温度,在22度空调室温下面,摸起来有点凉凉的。
陶操虽然家里东西多,小时候就见多识广。绕是他也没有看过这么奇怪的东西,就在我和陶操想着这玩意的时候,季华却开口问道,“这**东西能不能卖钱?忙活了一整天就搞回来这样一个东西。想想那些古董被那些人给捡了个便宜我就气,你们也是,昨晚不把东西挖了就走非要去看看芦苇荡里有什么东西,折腾了那么久累死累活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
“别急别急。”我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钱财乃省外之物,强求不来的啊。”
他一把撒开我的手,语气有些僵硬了,“说的比唱的好听。到头来还不都是钱重要,谁会和钱过不去。”
“你这话说的。”我刚欲反驳他几句,却被陶操摇手打断了,示意我不要继续说下去了,我也有些恼火了,不过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情分上,我忍了下来什么都没说休息了。
一晚上的氛围很尴尬,我只是觉得自己跟一个掉进钱眼里的人在一起好丢脸,说不定为了钱,他会出卖我们所有人。我也想了很多,无论是这两天所经历的事情,还是季华之前给发的图片,这次虽然说没有弄到什么东西,但是好歹也算上同生共死一场,明天一早就跟他们打听关于夏安琪确切的事情,如果还没有头绪,我打算去一趟她家,既然来了,总得做些什么。那古瓷器我也不要了,他们也投入了那么多,算是尽心了。其实要真的说道玩古董,还真是跟着大部队在江边干旱的地方掘掘,说不定还真能弄到什么遗漏的。想得太多也没用,心中始终憋着气,刚入社会没多久,都脱不了孩子气,无论是做人还是处事,怎么说呢,尽力就好。
也已经决定了,去了夏安琪家后就回家一趟。然后再去工作的地方,不知道工作还能不能继续,毕竟假都没有正式的去请。
可是第二天却在陶操的怂恿下我们去了古玩交易市场,他说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就放弃了,眼下我们弄回来的东西,管他是什么,陪我们去鉴定一番再说。百般无赖之下我也只得答应,在这个城隍庙晃了半天也没见人上来搭话,可是当我们经过一个名叫四史堂的店铺时,那家的老板一眼瞧出来了这东西的名堂,并且邀请我们去后院坐坐,请真正的股东跟我们聊聊。
我们三人也只是打着瞧瞧看的态度留了下来,更没打算能把这东西卖出个什么价格来,毕竟大家都是土鳖,别人说一百块就已经是最高价了我们也只能认栽。
坐了不出几分钟。后堂楼上便走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看见我们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便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一边吩咐店员沏茶,一边带着满面的笑容朝我们走来。这人面容润圆,天庭饱满,身着普通商人的打扮,穿的不是很正式,但是这么热的天,穿着一身长衫,而且还披着一件皮质的外套。看上去不伦不类的样子。
“三位小哥,让你们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此人一开口便是正正紧紧的普通话,说的非常标准,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应该是外来的商客。
“请内坐。”说着便邀请我们到空调室里去说话。
我们跟着他上了楼,转眼的第二间,门口正挂着‘浩云’二字。我有些不懂,但是出于礼貌,也并没有马上就表现出来。
我和季华没说话,只是陶操点了点头,随口就问道,“老板您这是看中了我们的货了?”
“唉~,别老板老板的叫我,我姓张,单名一个胜字,你们年龄比我小。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张哥就行啦。”他满脸笑容,嘴里的话好像跟我们很亲近似的。“请坐。”他吩咐人给我们一人端了一个座椅,我们四人分坐在的方向的一角,也不知是何格局,房间内的桌子面方向都是朝着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角则正对应着东南西北的位置。
理应桌面朝着正方向才对,这样家道才顺,运势财旺。看陶操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不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们都没开口,我也不好说什么。
“这样吧,我能先看看你们的东西吗?”他见我们都没说话,继而又说道,“实不相瞒,各位抱着这样的一个宝贝到处跑就不怕被人惦记啊。”他笑着看陶操从我背包里抱出来那块肉团似的玩意儿。桌上垫着一块八仙过海图,油布封面,金丝镶边,倒有着说不出的高雅与尊贵。把这东西放在这张图上,我倒觉得有些过分了...
看了好一刻,又用一把镊子取下来一小块用放大镜仔细的研磨着,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他这才面露一些难为的神色看着我们。所谓无商不奸,一般人露出这种表情,多半是想到骗人的法子,只听他轻声地问我们,“三位可知道这是一个什么物件?”
我见季华摇了摇头,心里不禁一个咯噔,卖家想要卖一样东西,他的心里面必然得走这样一个估价才行,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得由买家宰割?
我故作镇定,喝了一口那个店员给我们跑的茶水,气定神闲的抿了一口,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以不沾边的话回道,“嗯。张哥,您这茶可是好茶啊,而且泡茶您也是走了三道工序吧?”
“哦?!”他听我这么一说反而不急着问我们的东西,饶有兴趣想听听我对他茶叶的见解。“愿闻其详。”
我笑了笑,此番心中便是有了底,“古有茶香有诗韵,凡是好茶叶必是取其锋芒之处,就好比云尖,毛峰,都是茶树精蕊所在。而且茶香而溢口,为浓,香而不腻为纯,腻而不香为次,但是您这茶水却是有种先香后腻,杯暖气和的韵味,虽说茶叶并非名茶,可是却能把茶香泡出来,莫不是分别暖杯,温茶,入叶三次而泡,我想是很难有这样的香味的。”我的话虽然别人听的不太懂,但是这张老板可是连连拍了拍手,大呼精彩。
陶操和季华都是一楞一愣的,显然他们也没料到我竟然还有点懂品茶的艺术。看着季华那一脸质疑的神色,显然他还是很怀疑的。
“不知这位小哥贵姓?”他显然对我有了几分敬意,忙问我姓名。
“免贵姓孙,名天应。”我简单的回道,“东西我们不打算出手,我兄弟不知道他的来头,但是并不代表我也不知道。这次出来就是想带他见识见识世面,省的以后被人当成愣头青。”
那张胜忙摇手陪笑的道,“怎么会呢,天应兄弟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这样吧,你们就当是行行好,我给你们这个价,以后咱们交个朋友,能拿出这个东西来的可不是普通人,以后有什么东西尽管拿过来我照单全收就是了。”张胜笑着竖起来一根手指,问我们的意思。
季华有些不懂,他反问道,“就一千?”显然他也并不打算能值多少钱的样子,如果再多点就好了。
“不不不,兄弟你说笑了,不是一千,而是一万。”他低声的说着,好像还有后话,不过眼神却偷偷的看了看我。
我本来也没多想了,但是一见到这个就感觉这人阴险,于是话没说完就将这大块头往背包里塞,季华还有点怪罪我的眼神看着我,意思是这东西值一万就够了,带回去没人要也是个累赘,能出手就出手吧。
只见那张胜见我一言不合就要走,忙不迭开口继续说道,“哎哎哎,我说天应小兄弟,别急嘛,等我把话说完啊,我说的是一万一公斤。”
此言一出。季华和陶操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显然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这东西会这么值钱,我自然也是万分吃惊。没想到自己这么一炸,价格就足足翻了几十倍。看这块头最起码也得有五六十万的样子啊。我尽量压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不让自己和他们俩一样喜形于色,淡淡的笑道,“张兄,做兄弟的我也不瞒你,这东西我是真没打算出手。”
一听我这话,季华和陶操齐刷刷的看向了我。就连陶操都在桌子底下暗暗的踢我的脚,心想我是傻子吗?都这样了还不愿意。
我知道事情一定还没完,这绝对不是底线,可是我也害怕这个张胜一怒之下送客把我们给轰出来,没办法了。赌一把。
此刻的张胜,显然脸色有些不对劲了,他停顿了半晌才对我说道,“好吧,既然天应兄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强求了,好东西自然是有缘人得之。”
听完这话,我的脑子里就像炸了一样,尼玛我个蠢蛋,我在脑海里不断的骂着自己的有多蠢,有多贪心。可是我依然不露声色。但是此刻的季华和陶操都坐不住了,忙跟这张胜商量着价格好说,我兄弟都是开玩笑的。
我心里其实也是崩溃的,不过我依然要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如果赌,就得赌到底,不然丢的不仅仅是五六十万,还有这最重要的面子。
“华仔,别啰嗦了,我们好不容易从鬼溏里弄出来的野生宝贝,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出手呢。带它出来见见世面就好啦。”我的话显然是激怒了季华,他都有种想上来揍我的冲动了,还好陶操看到了我的手势,手心向下压,示意他稳住。
他才忙拉住季华,打圆场的说道,“哎~别这样嘛,来的时候不都是说好的嘛,看你这样以后该怎么带你出来。”陶操顺着我的话忙把他给拉出去了。
“TMD,说好什么了。”季华嘴里后半句话还没喊出来,就被陶操两根手指堵住了嘴,话被生生的堵了回去。
我在准备将要离开的时候,之前一直沉默的张胜终于在此刻发话了他看了看我的眼睛,忙开口道,“那个,天应兄弟,你们,那个。”好像有转机的样子,我嘴角不露风声的稍稍倾斜了一点,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问道,“你们出入了鬼溏?”
“不就是那片芦苇荡,里面还有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我轻描淡写的说道,然后转身就走,头也没回。
季华气的牙直痒痒,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来,他已经把我给吃了。
其实到了现在,我还是一点都不能软下来。如果让对方看到了我的一丁点迟疑,那么,失败的绝对是我!
而在我们离大门越离越近,张胜的眼神也越收越紧。
终于。
“好了!”他开口了。
“你赢了,天应兄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老练。”他见我停下了步伐,忙赶过来从我身上抱下来这块东西。
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哎哟霍,这东西还真是沉呢。”张胜将它放在桌子上,拉我们回来坐下,吩咐店员重新泡茶。“拿出我收藏的91年份铁观音,用菩萨瓶装着的。”
我笑着对他说,“用不着这么客气吧。”
他赶忙摇摇手,“一点也不,方才看你们年纪小,哎,我这老毛病又犯了,不好意思啊。几位兄弟多多见谅。”说着他又问了陶操和季华的名字。
吹着这里的空调,吃了一点点心,喝着上好的茶水,心情就是不一样。
“那个天应兄弟,我们做生意的也不容易,对吧。我想你们就亏一点,看我这店铺也不大,还指望着赚点钱升级一下店面呢,对吧,这样,这东西我收了,八千一斤,已经非常厚道啦,市场价也不会超过七千的,只求你们以后有好东西尽管往我这拿,这是我名片,真的,你们这几个朋友我交定了,怎么样?”张胜话语刚落,听的心头澎湃的季华忙一拍桌子!
“好!那就这么定了,张大哥,就多谢谢你了。”季华生怕我又作怪,急忙和他先定下,让双方都无法反口了。
我心里自然也是激动万分,没想到自己端的也是一个奸商,一商更比一商奸,我可算的上是老奸巨猾了。
下午四点半,一起到银行转了足足九十万,我们三个一人三十万,钱到账后都是满面春风,为了搞好关系,张胜请我们在好运来酒楼吃饭,晚上就在他家里休息。我们约好晚上六点半集合,因为我们还要回一趟宾馆,拿一下东西,顺便把租了两天时间的房间退了,退回来的钱季华看都不看,120块钱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