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用心留意着里屋的一切动静。
茶香弥漫。
阳光透过木窗落向地板,薄薄的灰尘在半空中慢慢沉浮。
乌禾老板和那个红衣男人进了里屋这么长时间……寒雨目光忍不住瞥向紧紧关闭的木门,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哗啦——”
庭院的高大树木上的鸟群一哄而散。
台阶上。
乌禾依靠着漆黑的木柱,闲闲的拢了拢耳后的黑发,心里忍不住的碎碎念。啊,麻烦又来了。而且,还是能够要人命的麻烦啊。
明漾。
加帝身边的死士。
乌禾呼吸缓慢,他轻易的不会离开加帝身边,这次却突然来到了温水镇,还来到这里见她。一想到这里,乌禾开始止不住的头疼:
“喂,你不在皇宫待着,来到这里做什么?”
红衣男人站在庭院中央。
一听到乌禾的声音,酒窝斜斜的,眼睛里透着捉摸不定的玩弄:
“当然是来这里要你的脑袋,我最喜欢的就是在你的头顶上开一个洞,然后看着你一点一点的死在我面前——”
他很兴奋。
眼睛亮亮的,忍不住的舔了舔嘴角,像是回味:
“距离上一次尝到你的血是什么时候?十三年前?十五年前?明明是那么久远的事情,我却深深的记得你的血的味道——”他目光沉了沉,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恶鬼的血永远都是我的调料。”
“啧!”
乌禾受不了的瞥了他一眼,“变态就是变态,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是一样。”
“不过。”明漾像是想到什么,表情瞬间惊奇,“现在想要你的脑袋的,不止我一个人哦。”
他的的红衣张扬夺目。
笑容满溢,却慢慢的幸灾乐祸:
“还有我那个白痴大哥,他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呢。啊——”像是有些苦恼,又像是有些感叹,“我还真的没有见过他如此的憎恶一个人。乌禾,你要小心点啊,我那个白痴大哥可是脑子一根筋,谁也劝不动。”
阳光好刺眼。
乌禾眯了眯眼睛,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随意的回应:
“啊,我知道了。说完了吧?说完就走,我不想见到一个变态在我家乱晃。”
“你的家?”
明漾挑眉,“我可是知道,这里不是你的家。你只不过是一个被收留的路人而已。”
“麻烦死了,谁管你怎么想。”
低垂目光,乌禾的脚尖一下接着一下的点着地面,清脆的声音格外清晰。
一阵沉默过后。
“怎么样,乌禾?”
明漾直直的盯着她的花纹衣袖,“要不要和我一起,为加帝效力?”
******
藏生一进店门,就看到寒雨用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紧紧关闭的里屋木门上,她的眉头皱着,表情极其认真,努力在听着什么。
今天练剑有些疲累,就想要早点回来烘焙茶叶来休息身心。平时,乌禾都会坐在门口晒着太阳,欲欲昏睡。可是,今天却没有。
“藏生?!”
寒雨惊得直起身姿,瞬间面容通红,手脚蓦地僵住,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突然出现在茶店的少年。
藏生静静的点点头。
随即走向里屋木门,却发现寒雨支支吾吾的站在门外,眼底透着疑惑,伸手就要去推开木门——
“砰——”
藏生手指僵在木门上。
心惊的望向脸色突然苍白的寒雨,用力一推门,疾步走向庭院。寒雨快步跟上,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真的打起来了?!
“砰————”
刚刚晒好的茶叶末凌乱的洒满一地!
藏生一眼望见手握长剑的乌禾。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如火一样的红衣。
男人狠狠栽进泥土里,他低下目光,忍不住恶狠狠的咒骂两句,手臂高高举起,沾满污秽的衣袖让他死死的皱着眉眼,不禁瞪向站在不远处的素衣女人:
“死女人!你弄脏我的衣服了!”
“你输了。”
乌禾瞥了他一眼,手里的长剑随意在空中一划,刺眼的光芒划出一道弧度,懒懒的搭在肩上,“以后别来了,变态。”
“哈——”
明漾突然高声一笑。
尖锐极了,“你的血还是那么热啊,乌禾。”
他手中的长剑重重插进泥土里,剑锋却透着鲜艳欲滴的血液,映衬着刺眼的阳光,心悸发亮。
藏生猛的望向脸色有些发白的乌禾。
近乎发白的素衣。
肋骨处却沁出了淡淡红晕,不大不小的血口不断的冒着血珠,缓缓变大,顺着素衣纹络低下。
“啊!”
寒雨低声暗呼!
乌禾老板受伤了!!
“真好啊,你的血没有变。”明漾酒窝邪气,眼角泛着冷意,“这样我就放心了,过了十三年,恶鬼还是是恶鬼——”
突、然——
一股冷的发颤的寒意!
明漾惊得用力将长剑从泥土里拔出——
******
“哗啦啦——”
庭院高大的树木笔直,树叶被微风吹得一晃一晃。
散落一地的茶叶末飞散四周。
寒雨吓得魂飞魄散!
乌禾暗自咬着牙关,猛的缩进手指,死死的握紧长剑。
哈——
明漾横过长剑,用力的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压迫。他眼睛兴奋地发亮,饶有兴趣的盯着另一把长剑后的眼睛。
杀意。
乌禾真的是养了一个不得了的少年。
两把雪亮长剑死死的互相抵着,过猛的力气让剑尖不住发颤。明漾目光移开,咧开嘴角,冲着远处的乌禾尖声一笑:
“喂,乌禾!这就是你养了十三年的小鬼?有胆识——”
不过。
明漾酒窝一扬。
“还是小的让人想忍不住欺负一下啊。”
猛的——
藏生死死咬着下唇,惊得眼睁睁看见一直死死抵住的长剑不见了!他瞬间抬眼望向四周——
“啪!”
尖锐的剑与剑相碰的声音!!
如同嘶鸣的鸟兽!
藏生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他的唇色更淡。
寒雨呼吸停滞,眼睛定住,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藏生的背后,泛着阳光的长剑重重的抵着另一把滴血的长剑。明漾微微用了用力气,长剑纹丝不动。
乌禾眼底漆黑。
“喂,变态,不是让你走了吗?你还想做什么?”
******
正午。
“王爷不可!”
奢华府邸。
门口站着两个仆人,对面前迎面走来的少年垂目恭敬。站在少年身边的男人面色焦虑,脚尖不停的在地面敲打,想要继续劝说——
“明璋。”
陆时有些不悦的瞥了明璋一眼,慢慢的整理着身上深蓝的长衣,随即要踏出雪岚王府的门口。
“王爷,这里并不是京都!您一个人出去会有危险!至少,让臣跟着您,也可以……”
明璋实在不放心。
先不管国师到底会不会在暗中动手脚,就单单是在这个从未踏入的温水镇也存在着许许多多潜在的危险。
他不会让王爷一个人出王府。
“本王今天就想一个人。”陆时不去理会身后男人的担忧,目光微微抬起,凝视着飘着白云的淡色天空,“本王还没有弱到出门都要人跟着的程度。”
陆时的身体一直都不好。
以前在京都的时候,他并不是如外界传说一般,从未踏出王府一步。在他身体稍微好转的时候,他会趁着阳光很好的那一天,有时一个人,或者有时带着明璋去京都的郊区闲逛,什么也不做。
“谁都不许跟着本王。”
陆时站在王府门前,深蓝长衣近乎托在地上,“尤其是你,明璋。”
******
散落一地的茶叶末。
寒雨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旁边放着大大的筛盘,心有余悸的清扫着一片狼藉的庭院。
那个红衣男人走了。
她目光黯下。
刚刚那个男人差点拿着长剑刺进藏生的后背。
虽然幸亏乌禾老板挡下,她还是不希望见到藏生那样惨白的脸色,如同被雷击一般,一言不发。
她能感受到,藏生好像一下子掉入绝望的深渊,比以往更加沉默安静。
在那个红衣男人走后,他低垂眼睫,沉默的握着长剑离开。她慌得想要追出去,却被乌禾老板默默阻止。
“唰。”
扫帚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面上划着。
乌禾老板去医馆包扎伤口,她很想一起跟着去,却被乌禾老板白了一眼:
“喂,你是不是想趁机休息一下啊?给我好好看店。今天不卖出去二斤茶叶,你就等着扣工钱。”
二斤茶叶?!
她以为是在卖大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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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疼疼!”
乌禾呲牙咧嘴的捂着肋骨处的伤口。
那个变态就是看准她的肋骨来刺的,乌禾皱着眉忍不住低咒一声,伤口看起来很小,却刺得很深,真是变态中的变态!
青砖小路。
绣花衣袖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路人的手指,如同飘花,弱的几乎感觉不到。乌禾走的不快,稍微一吸气,伤口就撕裂般疼痛。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麻烦真的是来了啊!
“那边有一个好看的男人!”
她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脚步稍微加快,想要甩掉走在身后的那两个笑意娇羞的少女。拜托!她都快要年满三十,不要让她听到那些柔媚少女的思春情怀了好不好?!
“没有见过的面孔,应该是外来的客人吧。”
一个少女的声音高高的,掩不住的兴奋。
“真的好看吗?比起藏生呢?”另一个少女迫不及待,乌禾甚至能够想象她的眼睛都是散发着柔媚的火花。
“没有办法比。”
少女像是有些苦恼,“藏生绝色,可是,那个男人却高贵的让人自惭形秽,好像遥远的星辰,只能远远的瞧着。”
说的好像你们天天抱着藏生一样!
乌禾脚步再次加快。
少女的笑声还是在耳边挥之不去。
再次加快——
加快——
“砰——”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