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岳走过来,一手一个推着叶明瞻和靳风,“我们也走吧。”
叶明瞻闻见一股烟味,扭头一瞧,正好看到宫岳把烟头吐到地上。
6号盘庚金属做的眼纹手铐,加上装着新型燃料的火焰喷射器,宫岳的心烦显然不是掰眼镜脚能缓解的了,是得抽烟。
叶明瞻叹了口气,刚才对宫岳的一肚子邪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小舅……”
“我只抽了一根。”宫岳拍拍他的背包,“你们的‘老伙计’在里面,下了湖别手软。”
“老伙计?”
“上次去朱雀窟你们用的砍刀、军刺。”
“太好了!”叶明瞻又惊又喜,眼睛都亮了。
虽然还没想出把黄毛鬼和他那帮亲卫队分开的办法,可他们有武器了!想到那把握在手里分量十足,抡起来虎虎生风的帕兰刀,他就觉得心里有了底气。
“我不准他们带枪下湖,刀也不行。”宫岳说,“等下老武会再搜一次身,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可以了,小舅。他们没武器,我们有砍刀、军刺,下了湖我会用最短的时间把靳风的手铐打开。”
宫岳捏了捏他的脖颈,“走吧。早下湖,早解放。”
三人并肩朝湖边走去,沈浩天率领着他的亲卫队大摇大摆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
湖边,五十名特勤队员已经站成一个整齐的方阵,他们一半人背着背包,另一半背着火焰喷射器。七个琴师和他们带来的保镖、保姆,加起来将近五十人,也勉强排成了五列纵队,站在特勤队方阵右边。
沈浩天旁若无人,像走红毯的大腕明星一样,带着他的跟班径直朝特勤队方阵左边的空地踱去,似乎想站在那儿。
武坤正跟特勤队方阵最后一排的一个瘦高个儿讲话,看见沈浩天一伙儿,立刻冲过去说了句什么。
“那边又没人!”沈浩天尖着嗓子叫起来。
武坤一抬手,指着那些琴师的纵队,“过去。”
沈浩天跳着脚破口大骂,还抡拳头想揍武坤,被西日莫拦住了。
西日莫一弯腰,把这撒泼耍赖的黄毛鬼扛米口袋一样扛到肩上,大步朝琴师纵队走去。其他亲卫队成员面面相觑,然后忙不迭追了过去。
叶明瞻、宫岳、靳风走到特勤队方阵后时,沈浩天还在那边歇斯底里,满嘴脏话,隐约能听见西日莫在劝他。
这黄毛鬼被靳风强制换了新发型后,越来越像更年期妇女了。他不能耍大牌,搞特权,领着亲卫队独占一块地界肯定特别、特别难受。
真是活该!叶明瞻嘿嘿坏笑,看了靳风一眼。
“附议,‘活该’两票。”靳风笑着说。
叶明瞻愣了一下,“你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等我说完再搭话?”
“那你就像正常人一样用嘴说话,别老拿眼睛说。”
“我怎么拿眼睛说了?”叶明瞻正想跟这“透视眼”好好分辨分辨,武坤就快步走到特勤队方阵前,声如洪钟地喊道:“下湖!”
特勤队方阵应声而动,第一排的十个人小跑着冲下湖岸,第二排紧随其后。
吸了一肚子湖水的归墟水母,仍旧像块遮天蔽日的蓝云飘荡在太簇湖上空,把饱含辐射的钴蓝色光芒投射下来。
特勤队员的橄榄色羽绒服在这蓝光的映照下,看起来就像干涸的血渍。他们背着背包、火焰喷射器消失在湖床下,仿佛被这诡异的大湖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湖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叶明瞻的视线被前面的特勤队员挡住了,除了一片蓝幽幽的光雾,什么也看不见。
“我去看看。”他跟宫岳打声招呼,绕过特勤队方阵剩下的两排队员,跑到湖岸上一瞧——
现在的太簇湖就像个被倒空的巨碗,已经滴水不剩,湖床、湖底都裸露着。
湖床是石砖堆砌的,每块石砖差不多有两截枕木叠在一起那么大。石砖一层层突出向下,就像一级级台阶延伸到湖底,跟古罗马环形剧场的坐席似的。
从湖岸到湖底,垂直高度超过两百米。湖底也是同样的石砖铺成的,平整得就像天安门广场。
瞧这些石砖,太簇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工湖。在广阔的草原上挖走这么多土,运来石砖砌好,再引来水灌满,得耗费多少时间,多少人力物力?
远处四五百米开外的湖底,在归墟水母明亮的蓝光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见有块窨井盖似的黑东西。
特勤队员沿着石砖台阶快速下到湖底后就朝这块“窨井盖”跑去,最先下湖的第一排队员已经快跑到它跟前了。
“那是门吧……”叶明瞻喃喃自语。
“是玄武窟的入口。”靳风说。
“入口?”他扭头一瞧,靳组长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到湖岸上来了。“入口和门有什么区别?”他问。
“门离这儿还有十万八千里呢,那个只是入口。”靳风说。
“意思是,下去之后还要走很远才到玄武窟?”他还以为玄武窟就在湖底下,从那“窨井盖”下去就到了。
“入口里面就是玄武窟,整个监测站地下都是玄武窟。我们要去弹琴的地方在玄武窟正中间、最深处,所以得走上几个小时。”
“玄武窟竟然这么大,朱雀窟就那么点儿……”
“功能不一样嘛。”
特勤队员走光了,琴师纵队开始下湖。
打头阵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实巴交的迟峻和那个眼神不好的老太太。
“走稳,走稳!别高一脚低一脚!我还没看见拨动天地的琴弦!《天地秘谱》,四季琴弦!折腾这趟,要是连弦都没摸着就摔死了,我变鬼也饶不了你这臭小子!”归墟水母吸干湖水时着魔般泪流满面的老太太,现在“土基见水返本还源”,又恢复了胡说八道的本色。
她胡说八道的同时手也没闲着,烟袋锅鼓点似的敲在迟峻后脑勺上。
“老师,我们现在还没下台阶呢,我没高一脚低一脚。背带系得很紧,下台阶也摔不着您,您别嚷了。”迟峻背着老太太从叶明瞻、靳风身边经过时,就像低头走在烈日和暴风雨下的骆驼祥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