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风松了口,柳婉捂着左手呜咽着蜷缩在地上。
“看吧,只要我动动嘴,你小舅立马过来。”靳风跟叶明瞻挤挤眼睛,好像他俩是一起搞恶作剧的小学生。
叶明瞻费了很大劲才忍住没一拳打过去。
靳风舔舔嘴上的血,把一小块红糊糊的东西,吐烂樱桃一样吐到地上。
宫岳两步走过来,拖起地上的柳婉,“我让你来干什么?”
柳婉披头散发,捂着左手的伤口,轻轻摇了摇头。
“我让你来干什么的!”宫岳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给、给靳风……装追踪器……”
“如果每件事都要我亲自动手,还要你们干什么?”
“会长……”
“把测试器留下,你可以走了。”
“会长,是靳风……”
“出去。”
因为左臂被宫岳扯着,柳婉只能用血淋淋的右手从白大褂里掏出那个金属块放在桌上。宫岳松开她的胳膊,她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叶明瞻想跟宫岳说话,不过,看看宫岳的表情,又打消了念头。他觉得还是暂时闭着嘴比较好。
宫岳抄起镊子夹出个酒精棉球,拽开靳风的衣领,在他右边的锁骨窝里擦了擦,然后拿起金属盒里的“手枪”。
“会长,这里血管、神经一大堆,你手可别抖啊。”靳风说。
宫岳不理他,对着消过毒的地方扣了扳机。
“哎,呀。”靳风装模作样喊了一声,“我叫的还行吗?满足你的虐待狂了?”
“别想把它弄出来。”宫岳说,“用匕首、铁片、回形针都不行。我打在锁骨和颈动脉之间。等你回来,我会让人给你做个小手术。想死,你就自己做做看。”
“我是右撇子。你要是打在左肩上,我还会试试。”
“知道厉害就好。”
“叶明瞻的倒不用动手术。走到半道上,我帮他弄出来吧。然后……我说,你会不会立马撞墙啊?”
这家伙真的一秒钟不挑衅就会死,叶明瞻扶着自己的脑门。
不过,他的挑衅对宫岳不起作用。
宫岳撕开防水胶布贴在他肩上,又拿起桌上的金属块试了试,然后打了个响指。
一直抱着背包站在门边的沈浩然立刻像小狗一样屁颠屁颠跑过来,把背包放在桌上,吊起水汪汪的眼睛瞟了叶明瞻一眼。
叶明瞻打了个寒战。
沈浩然冲他笑笑,从背包里拿出一截20厘米长,比胳膊稍微粗点的黑乎乎的木头递过来,“叶哥——”
“这什么呀?”叶明瞻接过来一瞧,是个木头雕的猫头鹰。
这猫头鹰长得真怪,左右翼弓上各长着一只弯角,却只有一个爪子!它脑袋上竖着两撮尖耳朵似的翎毛,眼睛又圆又大,像是用黑玻璃镶的。它嘴的位置是个比一块钱钢镚儿稍微小点的圆孔。
这么古怪的猫头鹰,大概是什么图腾、壁画里的神兽吧。
叶明瞻不知道沈浩然给他这东西是什么意思,于是凑到宫岳旁边,嬉皮笑脸地问:“小舅,这是个什么鬼?”
宫岳眼皮子都没朝他抬一下,扭头对沈浩然说:“去弄衣服和鞋。完了,把我的防蚊喷雾拿过来。”
“我带着的,会长!叶哥用我的防蚊喷雾就行了。是我自己买的,薄荷味儿,可香了。比配给的好用,不伤皮肤。”沈浩然两手交握举在胸前,跟在教堂里做祷告的小姑娘似的。
叶明瞻五雷轰顶。
靳风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宫岳还是那副模样,沉着脸,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扶了下眼镜,说:“那行,你光找衣服、鞋子就可以了。”
沈浩然像得令的小狗,欢叫一声,扭着小细腰跑出去了。
“你怎么受得了他!”宫岳一天至少有8小时对着沈浩然,光想想叶明瞻都替他头皮发麻。
“他爹是上面的大官,换掉他比让靳风不咬人还难。”宫岳说。
“你又跟我说话啦?”叶明瞻用木雕猫头鹰碰碰宫岳的肩膀。
宫岳一把捏住他的后脖颈子,捏得他龇牙咧嘴。
可他还是陪着笑脸,“小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真想揍你!”宫岳嘴上说得狠,眼睛里却充满了无奈。
“我只是想帮你。”
“朱雀窟太危险了。”
“我能行。你瞧。”叶明瞻鼓起自己的二头肌,摆了个大力水手的姿势。
“明瞻,你不知道……”宫岳松了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脖颈。
“他不知道的路上我会告诉他。”靳风说,“你们俩别在那边演韩剧了,过来给我松绑。我背上痒得要死,搞不好长痱子了。”
“你长虱子也活该!”叶明瞻说。
宫岳叹了口气,拿过叶明瞻手里的木雕猫头鹰走到靳风跟前,抓起靳风绑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
“用中指。”靳风用太上皇的口气命令道。
宫岳把他右手的食指捅进猫头鹰那本该是嘴的圆孔里。
靳风咧嘴一笑。
猫头鹰又圆又大的黑眼睛突然发出金色的光芒,像两盏车头灯一样亮起来。几秒钟后,这两只金眼里浮现出了一模一样的黑色图案。
这图案看起来就像幼儿园小朋友画的太阳: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向外射出几十条乱糟糟的黑线,圆圈正中有个芝麻大的黑点。稀奇的是,这些黑线会动,它们一刻不停地在猫头鹰金灿灿的瞳孔中摇扭,就像养在瓷盘里喂热带鱼的线虫。
叶明瞻看得愣住了。
宫岳把靳风的手指从猫头鹰嘴里抽出来,然后从沈浩然放在桌上的大背包里拿出一把匕首,一把猎刀。他把匕首递给叶明瞻,“给这家伙解开吧。”
“好。”叶明瞻接过匕首。
就算有刀和匕首,他们还是用了五六分钟才把靳风从封箱胶带里解放出来。
靳风揉着手腕从高背椅上站起来的时候,叶明瞻赶紧把匕首插进刀鞘,别到腰后。
“这屋子里的凶器车载斗量,你能藏几样?”靳风说完,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脑袋。
“把你的爪子拿开。”宫岳攥着猎刀盯着靳风。
“我第一眼看见他的脑袋就想捏。”靳风说着又捏了两下。
“拿,开。”宫岳这两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真好玩,跟捏网球似的。你也来试试?”靳风歪着头问。
宫岳太阳穴上方的青筋暴了出来。
叶明瞻打掉靳风的手。
靳风哈哈两声,开始在屋子里转着圈甩胳膊、踢腿,活动筋骨。
这家伙个子真高!一踢腿,脚尖都快碰到天花板了。他坐着的时候,看他的长胳膊长腿就知道他个子矮不了。可没想到他站起来比宫岳还高,肯定超过1米85了。
宫岳把猎刀随手扔在桌上,往靳风的高背椅上一坐,盯着手里的木雕猫头鹰。
叶明瞻看见猫头鹰眼睛里似乎又浮现出了别的图案,虽然很想凑过去看清楚,但现在可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靳风怎么捅人他不知道,怎么咬人他已经见识过了。他伸长胳膊,抓过宫岳扔在桌上的猎刀,也撬在后腰上。
这动作叫靳风瞧见了。
靳风笑笑,走过来抓起桌上的背包。
“喂!”宫岳伸手想阻止,可靳风已经把背包里的东西在桌上倒了个底朝天。
宫岳咂了下舌,又低头琢磨起猫头鹰眼睛里的图案。
叶明瞻往桌上一瞧,得,自己真的像个白痴。沈浩然抱进来这大背包里,有砍刀,有军刺,匕首、跳刀、钢丝锯……十八般致命武器要什么有什么。此外,还有些瓶瓶罐罐,大盒小箱。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几乎堆满了整张桌子。
靳风把空背包扔在地上,从桌上拿起一把裹在乌黑皮鞘里的三棱军刺。他看了看,拔出军刺架在叶明瞻脖子上,“我现在不想捅人。”
“你说的跟做的南辕北辙。”叶明瞻抽出腰后的匕首、猎刀,放进桌上的冷兵器堆。
靳风收回军刺,挽了几个剑花,嘴里“咻咻”给自己的杂耍配着音,一转身,又把军刺架在叶明瞻脖子上。
“你真的有病。”叶明瞻笑起来。
“还病得不轻呢。”靳风用军刺拍拍他的脖颈。
“放回去。”宫岳说话的时候眼睛仍旧盯着猫头鹰。
靳风“切”一声,把军刺扔回桌上,走过去问:“看出朵花了吗?会长。”
宫岳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的血统再看一百遍也就这样了。”靳风说,“看看叶明瞻的吧。”
宫岳犹豫了几秒钟,对叶明瞻说:“过来。”
叶明瞻绕过桌子,走到宫岳身边。
宫岳手里的猫头鹰,金色的双眼正像放映机一样,一帧接一帧浮现出不同的图案。这些图案细看之下其实更像是某种符号,或者说象形文字。
“小舅,这些图案是什么东西?”叶明瞻指着猫头鹰的眼睛问。
宫岳没回答,捏住猫头鹰脑袋上右边的翎毛,扭了一下。
咔吧一声,猫头鹰眼睛里的图案消失了。
靳风从宫岳手里夺过猫头鹰,一把抓起叶明瞻的手。
“干嘛?”叶明瞻想抽回自己的手。
“验血。”靳风一脸坏笑,把叶明瞻的中指用力捅进猫头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