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武坤就消失了,也不知道跑去干什么。
这位武秘书有点儿机灵过头,完全不用宫岳动嘴就能把所有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宫岳带着叶明瞻和靳风出了大楼门厅,走进漫天风雪中。
天空是暗红色的,像块望不到尽头的诡异大幕。密密麻麻的雪片,不停从这块幕布上抖落下来。
风扑到脸上,感觉就像被尖端带铁蒺藜的鞭子抽了一下,叶明瞻眉心间蹿起一阵钝痛。他伸手捏了下鼻梁,又飞快地把手揣回兜里。
“把手套戴上。”靳风说。
走在前面的宫岳停住脚回过头来,“冷吗?”
“不冷。”叶明瞻笑着拍拍自己的肚子,“吃了一堆羊肉,我身上暖烘烘的,跟揣着个火炉似的。”
“快点,上车就不冷了。”宫岳朝大楼正对面那个水池走去。
武坤开去机场接叶明瞻的那辆路虎规规矩矩停在水池左边,车顶落了一层雪。路灯很亮,车顶的积雪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像层碎钻。
路虎右边不远处停着辆切诺基,左边是五辆绑着防滑链的军用卡车,一帮特勤队员正从右边那幢大楼里搬出大大小小的板条箱,往卡车上装。
三个人上了路虎,开着顶灯、暖气等着武坤。
叶明瞻跪在后排座上,透过后挡风玻璃看着那些特勤队员在卡车和大楼间来回穿梭,“靳组长——”
“什么?”靳风学他一样跪在后排座上。不过,这家伙跪不直,只能坐在自己小腿上。他个子太高,跪直了脑袋会顶到车厢。
“吃饭的时候我想了半天——”
“想怎么把那一整只烤全羊都装进肚子里?”
叶明瞻一拳打在靳风肩上。
“君子动口不动手。”靳风揉着肩膀嘀咕。
“你欠揍!……我想了半天,灵窟纪年泄露就两种可能。”
“哪两种?”
“你先告诉我,朱雀窟石厅里那些甲骨文能保持多久?”
“不超过十分钟。石墙打开的同时,那些字就会慢慢消退。我拍照、录像花了两三分钟。我们进到朱雀窟里,关上墙的时候,那些字和图案应该就退得差不多了。”
“好。这样就排除了我们进去之后,有人溜进石厅看到灵窟纪年这种可能。也就是说,问题只会出在——”
“在沈浩然身上。”靳风和叶明瞻异口同声。
“你也这么想?”叶明瞻问。
靳风点点头,“只有他看过灵窟纪年,还有时间搞名堂。”
“没错。我记的很清楚,石墙才开了条缝,你就拉着我往里挤。沈浩然呢?在石厅里磨蹭了半天。你都要关墙了,他才大呼小叫跑进来。”
“那段时间,足够他把灵窟纪年的内容传出去,再顺便告诉唐奇,李三泄露了他的落脚点。”
“那也就是一通电话的时间,还得长话短说。可他用的什么电话?什么电话到了黑棕林里都是废铁一块。”
“这问题,得请教咱们伟大的宫会长。”靳风挑挑眉。
这家伙一脸坏笑,肯定知道沈浩然是拿什么跟唐奇联系的,只是不想说。叶明瞻没办法,只好转身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宫岳:“小舅?”
“我哪会知道?”宫岳正端着保温杯啜茶,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你怎么会不知道?”靳风笑笑,“任何光电信号在黑棕林里都会受到干扰,你打进我们身体里的追踪器却完全不受影响。”
“对啊,小舅!”叶明瞻都把这茬儿给忘了。
如果所有通讯设备在黑棕林里都不管用,那出发前,柳婉注射到他胳膊里那个追踪器是怎么把他的血压、心跳和实时位置告诉宫岳的?
当时柳婉曾经提过,说那玩意儿能把信号传给卫星,还跟北斗定位系统有联系。光信号和电信号都不能正常传输,它发出的是什么信号?竟然能避开地磁、电磁的干扰。
“你的意思是——”宫岳端着茶杯转过身来看着靳风。
“你拿什么监控我们,老唐就拿什么跟沈浩然保持联系。”靳风说。
“觱篥虫!”宫岳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逃跑的时候,也顺走了觱篥虫吧?”
“能拿的他一样没落,不能拿的他也千方百计弄走了。”宫岳攥进了保温杯,“这家伙手上的东西,现在比我还多。”
“觱篥虫是什么东西?”叶明瞻问。
“就是种虫子。”靳风说,“它们一辈子离不开妈,一离开妈就哔哩哔哩叫。不是乱叫,它们能通过不同的‘哔哩’,把它们在哪儿,它们看到、听到、感觉到的……告诉老妈,让老妈来接它们回家。母虫听见小虫的叫声后,会一边重复这些叫声,一边心急火燎往小虫身边赶。所以,它们叫‘觱篥虫’。”
“也就是说,如果把小虫放到某个人身上,把母虫关起来,小虫在那边一叫,守着母虫就能知道这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血压、心跳?”
“还有这人的所见所闻。觱篥虫的眼睛、耳朵可灵得很。”
“哦?……说白了,觱篥虫不就是生物追踪器吗?还自带发报功能。”
“差不多吧。”靳风笑着点点头,“四艺会用觱篥虫监视人的历史,能在商周时期的青铜器铭文里找到记载。”
“三千多年前你们就拿这玩意儿搞间谍活动了?”叶明瞻哈哈两声,“隔多远虫老妈还能听见小虫的叫声?”
“最初小虫和母虫只能分开五六百公里。通过人工育种,到大清朝的时候,它们已经能分开一千多公里了。”
“那岂不是能监控小半个中国了?”叶明瞻有点吃惊,“现在呢?”
“现在?现在基因科技、仿生学满天飞。小虫叫声的强度、频度都是以前的几十倍,再做个模拟母虫耳朵的设备往卫星上一装,坐在办公室里就能不受任何干扰,轻松监视地球上任何角落的人。”
“是仿生设备?我还以为打在我们身上的追踪器里关着只小觱篥虫,北斗卫星里关着只老觱篥虫,老虫嘴边放个麦克风。”
“哪有那么原始?”靳风哈哈大笑,捏面团一样捏着他的脑袋。
他扯掉靳风的手,“小舅,想在黑棕林里保持通信,只能靠觱篥虫?”
“它们的叫声是唯一不受电磁、地磁干扰的信号。”宫岳说。
“那个追踪器就米粒那么大,里面的虫子肯定更小……”
“觱篥虫只有四分之一颗芝麻大。”靳风说。
“那么小的虫子发出的叫声,追踪器在我身上,我都听不到,卫星上的仿生设备能接收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