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瞻,会长还在开会,我也要去会议室。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武坤对叶明瞻说。
叶明瞻点点头,“你忙吧,坤叔,不用管我。”
“喝茶自己泡。厕所出去往左,走到底就能看见。”
“好。”
“别乱跑。会一完我们就过来。”武坤说完,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叶明瞻看一眼表,下午4点20。
他们那个会吃饭前恐怕开不完,不然武坤用不着交代这么详细,又是茶,又是厕所的位置。
叶明瞻关上会客室的门,朝那个小书架走去。
书架上放满报纸杂志,还有些精装本的红皮书。
他随手拿起本杂志,是最近一期的《南风窗》。他又拿起一份报纸,竟然是今天的《京华时报》!
这地方荒凉得像冥王星,交通信息却一点儿也不“荒凉”。
叶明瞻对这些“主旋律”不感兴趣,放下报纸走到角落的饮水机前,准备给自己弄杯热茶。
他按下饮水机加热键时,奶黄色窗帘后传来一阵螺旋桨轰鸣。
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他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果然,这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
落地窗外是片花坛。花坛里积着厚厚的雪,东一个,西一个,突起许多大雪球。雪球里裹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花坛再往前是片平坦、开阔的山谷。
大雪纷飞,模糊了天地的界限,挡住了山谷两侧连绵起伏的峰峦,放眼望去只见白茫茫一片,简直像到了南极。
四下里一片雪白,所以花坛右前方不到二十米处的那个小湖就显得格外扎眼。
小湖清亮,水蓝得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在这冰天雪地里,这些蓝得像工业染料的湖水竟然没有结冻。
叶明瞻之所以知道湖水没结冻,是因为那架从天而降的直升机落在湖边时,螺旋桨搅起的气流在湖面上掀起了大片水浪。
直升机停稳后,舱门打开了。
两个穿橄榄色工作服的家伙跳下来,从机舱里拉出块钢板斜支在雪地上。固定好钢板,他们踩着这块新鲜出炉的“楼梯”又返回了机舱。
很快,一个戴黑框眼镜的橄榄色工作服从机舱里推出一张轮椅,沿着钢板慢慢滚到雪地上。
轮椅上坐着个戴大红毛线帽的老太太,她穿一件黑缎绣金龙的唐装,腰部以下都裹在厚厚的烟灰色毛毯里。
轮椅落地后,老太太从毛毯底下抽出根细长条的东西,像指挥《命运交响曲》一样愤怒地比划着。
机舱里又跳下个橄榄色工作服,和那个黑框眼镜一左一右,拎起老太太的轮椅扶手。
他们拎着轮椅,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朝花坛左侧通往大楼这边的便道走过来。
老太太嚷嚷着,眉头皱得像暴怒的贝多芬。她攥着那细长条的玩意儿在空中挥了两下,然后开始拿它敲打拎轮椅的两名特勤队员。
她明显更讨厌那个黑框眼镜,打他脑袋三四下,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抽一下另一个家伙。
两个特勤队员很有默契,完全漠视老太太的暴力,只管大步向前。
等他们走到花坛边时,叶明瞻才看清老太太手里的“凶器”是个烟袋锅,忍不住笑了。
坏脾气的老太太和她好脾气的“搬运工”拐上便道后,直升机里又推下来一张轮椅。
这张轮椅上的人装束怪异,脸上套着黑色的滑雪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他脖子以下都裹在黑色的毛毯里,毯子上面的两个角绕过他的肩膀,系在轮椅背后,下面的两个角一直拖到地上,把轮椅脚蹬都盖住了。
推这位下飞机的是个胳膊粗得像猪后腿的壮汉。
轮椅滚到地上后,机舱里跳下个剃莫西干头的家伙,和壮汉一起拎起轮椅。
两人刚想朝便道这边走,轮椅上那位突然身子往左一挺。
轮椅扶手从莫西干头手里滑脱,轮椅往下一掉,左边的滚轮砸在莫西干头脚背上。
莫西干头急速长大嘴,又闭上,眼睛、鼻子缩成一团,蹲下去捂着脚。
隔着玻璃,叶明瞻听不见莫西干头张嘴闭嘴发出的喊叫,不过,完全可以想象他叫得有多疼多惨。
那粗胳膊壮汉松开轮椅扶手,抡起铜锤似的拳头砸在轮椅客肚子上。
轮椅客扭了一下,壮汉弯腰凑到他耳边,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他一脑门顶在壮汉脸上。
壮汉猛地直起腰,鼻血滴滴答答掉在雪地上。
壮汉龇牙咧嘴,甩开膀子一拳又捶在轮椅客腹部。
叶明瞻皱着眉头,抓住落地窗的插销。
轮椅上这位是有点儿讨打,不过,既然坐在轮椅上,那他不是身有残疾,就是身体虚弱。对一个身体不好的人这样砸拳,怎么说都太过分了。
如果壮汉再动手,叶明瞻就要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不过,壮汉没再揍轮椅客,掏出纸擦着鼻血走到莫西干头身边,说了句什么。
莫西干头抓着壮汉的胳膊站起来,左脚尖着地,慢慢转了几下脚脖子,然后抬眼看着壮汉,摇了摇头。
壮汉虎着脸,指着轮椅客吼了一句。
轮椅客歪着脖子,斜着眼睛看着壮汉。
壮汉跟莫西干头使个眼色,这次他们学乖了,没再用两手去拎,而是双臂穿过轮椅扶手,曲起臂弯用抬的。
轮椅一离开地面,轮椅上那位又开始不老实,挺着身子乱拱乱动。
叶明瞻担心他又要挨揍,不过,壮汉和莫西干头牢牢抬着轮椅,他的捣乱没奏效。壮汉也就没搭理他,和一瘸一拐的莫西干头慢慢朝便道走去。
叶明瞻松了口气,手也松开了落地窗插销。武坤交代他别乱跑,他不想刚来不到十分钟就跑出去“斗殴”。
他转身朝饮水机走去,饮水机的指示灯早已从红色的“加热”,变成了黄色的“保温”。
他打开饮水机下面的柜子,拿出白瓷杯和茶叶罐。
撮了点茶叶放进杯中,冲上热水,他端着杯子走到窗边。
壮汉和莫西干头已经快走到花坛边了,这时,便道那头突然冲过来一个家伙,拦住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