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窟是圆的,描述起方位来有点困难。不过,如果把朱雀窟的地面想象成一个大钟,把他们进来那面石墙上的两个铺首衔环定为12点,说方位就容易了。
现在,沈浩然就站在3点钟方向的那只夔鸮脚下,右手拿着把又大又笨的枪,对准柱子这边,左手抓着夔鸮脚下的一根“绿栅栏”。
那只夔鸮跟其他七只夔鸮不同,通体像黑曜石一样熠熠生辉,钩嘴下流出一股水管粗的绿色液体,顺着它圆滚滚的腹部流到它粗壮的脚杆上,通过它中间那个趾爪,在石壁上慢慢分流成三根绿色的“栅栏”——沈浩然正抓着最右边的那根“栅栏”。
他们进来的时候,八只夔鸮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青灰色。为什么现在这只夔鸮变了样?它什么时候变样的?它钩嘴下流出的绿莹莹的液体是什么东西?
叶明瞻正琢磨,就见那夔鸮钩嘴下流出的绿液忽然停止,不流了。现在,它脚下的三根绿“栅栏”已经有十多厘米长,远远看过去,更像是三支装满绿液的大试管。
沈浩然二话不说,掰下他抓着的那根“栅栏”送到嘴边,把绿液一股脑倒进嘴里,然后把倒空的“栅栏”扔在地上。
“栅栏”摔得粉碎,溅起的破片像玻璃一样。
这东西搞不好真是试管。
沈浩然又掰下一根试管,叶明瞻以为他还要喝,他却只是拿在手里,朝石柱这边亮了亮,然后开了一枪。
子弹击中了贯穿浑象仪的金属杆。金属杆断了,矛头似的杆尖和五个齿轮掉到地上,其中两个齿轮滚下柱头,掉进深渊。
“我枪法还行吧,靳风?把枪和军刺扔到岩浆里去,不然下回断的就是你的脖子。”沈浩然晃了下手里的枪,“叶哥,你也把刀扔掉,不然你的脑袋就会像那些齿轮一样滚到岩浆里去的。”
“我让你去看着他的。”靳风看了叶明瞻一眼,摘下冲锋枪和军刺靠在棋枰边。
叶明瞻无言以对,开始抠左边的眉毛。
“我让你扔到岩浆里去!”沈浩然绕过燔花蛇冲到铁索桥边。
那桥边放着装满弹夹和手雷的蛇皮袋,还有叶明瞻和靳风的背包,应该是沈浩然趁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棋枰上时,拎过去放在那儿的。
“要扔你过来扔。我带着它们这么久,有感情了。”靳风跟沈浩然隔空喊话。
“是吗?”沈浩然两脚把蛇皮袋踢下深渊,又几脚把他们的背包也踢了下去。
深渊里传来几声发闷的爆炸声。
“现在你对它们还有感情吗?”沈浩然问,“没有弹夹的枪就是块废铁。”
靳风笑了。
“把枪和军刺扔掉。别让我说第四遍。”沈浩然说,“叶明瞻,你也别装蒜,把砍刀扔掉。”
靳风笑着仍旧不动。
叶明瞻也站着不动。
“你们俩是要上天啊!”沈浩然对着叶明瞻就是一枪。
叶明瞻往前一扑,滚到右边那台大圈圈套小圈圈的仪器背后。
“我知道你身手好,叶哥。”沈浩然开了一枪。
子弹击中了“大圈圈套小圈圈”最外侧的金属圈。金属圈断了,因为有曲柄连着,并没有掉到地上。
“这子弹改良过,弹头就像剃刀一样。你知道白道经纬仪这根断掉的外环值多少钱吗,叶哥?”沈浩然说着又开一枪。
“改良子弹”打在为叶明瞻、靳风挡岩浆雨的“三筒迫击炮”上。“三筒迫击炮”左边的一个圆环断了,一个夔鸮形游标滚落下来。
“简仪的立运环也完蛋了。加上我第一枪打坏的浑象仪的纵轴和齿轮。修好这三台仪器得用光云南省两整年的GDP。这笔修理费谁出,你知道吗,叶哥?会长光写拨款请示就得敲坏十台电脑,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到处看人脸色。”
叶明瞻站起来,从“大圈圈套小圈圈”背后走了出来。
“除了维修经费,会长得弄多少人扛着材料、工具来这里修仪器?得弄多少鸮枣才能保证这些人不被燔花蛇吃干抹净?”沈浩然笑吟吟地用枪指着叶明瞻,“倒霉的是,会长手里最后一点鸮枣已经给了靳风。更倒霉的是,这里还有五台完好无损的仪器能让我练枪呢。把刀扔掉,叶哥。”
叶明瞻拔出帕兰刀扔在地上。
“这就对了。你听话,我们亲爱的会长就会少点麻烦。”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明瞻问。
“我想跟靳风谈生意。我跟他谈生意的时候,希望气氛融洽友好,你们俩谁都不准舞刀弄枪,更不准对我动手动脚。”沈浩然晃晃枪。
“行,你过来谈吧,别废话了。”靳风说。
“你们一开始就好好配合,我用得着说这么多?”沈浩然冷笑一声,左手用两个指头夹烟一样夹着大试管摇了摇,“我过桥的时候你要是开枪,叶明瞻的解毒剂就喂岩浆了。”说完,他踏上铁索桥,一步步朝这边走过来。
“明瞻,我们拿这只端着枪的小黄鼠狼怎么办?”靳风说。
“你有什么计划?”叶明瞻问。
“我有什么计划?”
“你刚才只说我不去看着他会费事,没说会把我小舅害死。你要是说了,我再烦他也会去看着他!”
“你怎么只会想宫岳?没看见人家攥着你的解毒剂吗?”
“我不喝了。等他过来,我就把他……”
“不喝你就死了,宫岳就会去撞墙,结果是一样的。”
“那怎么办?反正不能让他再破坏这些仪器!”
“你现在急了?我说了,不听我的话你每次都要吃苦头。”靳风像印度人一样左右摇晃着脑袋。
叶明瞻攥紧了拳头,却不知道该打这家伙,还是该打自己。
沈浩然举着枪,夹着解毒剂过来了。一踏上石柱,他就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喝道:“离开棋枰,退后。”
靳风退了一步。
叶明瞻站着没动,想等沈浩然再走近点,冲过去一脚踢飞他手里的枪,同时夺过解毒剂。
沈浩然走了几步,在离棋枰四五米的地方站住了。他举起试管对着叶明瞻,“看得清吗,叶哥?这上面有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