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拨了吗?”他一手抓着贯穿浑象仪的金属杆,一手抓住最大的齿轮问靳风。
“逆时针拨一下。”靳风回答的同时,握住那个牌坊似的仪器左侧的手柄往下一扳。之后,靳风没再多看这仪器一眼,拔脚朝右边的“三筒迫击炮”跑去。
叶明瞻也拨了下大齿轮。
大齿轮发出咔哒一声,贯穿浑象仪的金属杆向左倾斜了一点,月光顿时灌注在圆球顶部。
浑象仪表面电流似的亮光消失了,整个球面变成耀眼的金白色,就像颗超大奶油糖球。
下一秒,浑象仪直径超过3米的圆形底座下发出一道金白色光束,沿着冰泡石地面射向石柱正中的棋枰底部。
叶明瞻环顾左右,发现其他七台仪器的底座下也都发出了同样的金白色光束,射向棋枰底部。
靳风松开“三筒迫击炮”的一个手柄,朝棋枰走去。
叶明瞻跑过去一看,只见这块棋枰也跟那八台仪器一样,从内部被“点亮”了。原先青灰色的台面变成了乳白色,就像一块挡在节能灯前面的磨砂玻璃,只有棋道还是刚才的样子,保持着靳风的血勾勒出的鲜红。
这棋枰不仅变亮了,上面还布满了黑白棋子。这些棋子一粒粒浮现在星位上,大小跟真的围棋子差不多,却是平面的。
“这不是山下那块古枰上的棋局吗?”叶明瞻惊讶地说,“原来启动棋局,是指启动这块棋枰上的棋局。我还以为你要下的是山下那盘棋。”
“我又不是起重机,那么大的棋子谁拿得动?”靳风捏捏他的脑袋。
“大棋子是拿不动,这里的棋子却拿都拿不着。你要拿什么怎么拆局?”
“棋子我带来了。”
“在哪儿?背包里?”叶明瞻回头看着石墙那边,他们的背包都扔石墙前面了,“我去拿。”说着,他就要往铁索桥走。
靳风一把拉住了他,“不是说了我带着吗?”
“在你裤兜里啊?”
靳风笑笑,食指在天元位置的石钉上按了一下,然后把扎破的指头按在一个星位上。
沁出的血在棋枰上形成一个豌豆大的黑点。几秒钟后,黑点左边的星位上显出一粒白子。
靳风在这粒白子上方按了一下,白子上方立刻出现一个豌豆大的黑点。
这次,白子没有纠缠,改弦更张,在另一个角落布了粒子。
“这不跟iPad里存的五子棋一样吗?”叶明瞻一脸愕然。
“我跟上古时代的iPad斗智的时候,你最好回石墙那边去。”靳风说着往枰上布下第三颗黑子。
“我在这儿妨碍你吗?”
“不妨碍。不过,我觉得你过去看着沈浩然比较保险。”
看着沈浩然?叶明瞻朝那边看了一眼,沈浩然一脸凄惶,背靠石墙抱着膝盖坐着,跟早上在河谷里一样,他把叶明瞻和靳风的背包向守护神一样摆在身边。
早上暴雨倾盆,河谷涨水,沈浩然害怕情有可原。这里屁事没有,他做出那副惊恐万状的模样是要干嘛?他在害怕什么?岩浆?岩浆在深渊里,离他十万八千里。
对叶明瞻来说,沈浩然就像冥王星上来的人,是种完全不可理喻的生物。与其过去看着这“外星来客”,叶明瞻宁愿待在这里研究研究这些古怪的仪器。
“我不想过去。”他说。
靳风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摸着下巴,正盯着棋枰伤脑筋。听见他这么说,抬起头来看着他,“你不过去,等下搞不好会费事。”
“费什么事?”叶明瞻嘀咕着,打定主意不管靳风说什么都不过去。他是真怕沈浩然。
“每次不听我的话你都要吃苦头。”靳风说。
“拆你的局吧。”叶明瞻转身朝那个“三筒迫击炮”走去。
这“三筒迫击炮”体积跟小轿车差不多,有个长方形的底座。底座离地面半米高,四个座脚深深插入冰泡石地面。仪器的主体部分是三个炮筒似的管子,管子被几根手腕粗的金属杆连在一起。金属杆铸成燔花蛇的模样,每根上面都有刻度,装着游标。这些游标都铸成夔鸮的模样,只是大小不一,夔鸮翼弓上的两只弯角是调节游标的把手。
刚才,靳风用力扳下的就是正中间那只夔鸮左翼上的把手。
叶明瞻也摸了摸这把手,把手像不锈钢水龙头一样冷冰冰的。
不知道这是什么金属,朱雀窟热得像蒸笼,它们却能维持这种温度。
盯着“三筒迫击炮”琢磨了一会儿,叶明瞻转身去看靳风一开始摆弄的那个牌坊似的仪器,接着又走到另一台仪器跟前……把八台仪器扫视了一圈之后,他想起了云南省天文台。
他上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去过一次天文台,地理老师口沫横飞介绍了半天的简仪,长得就跟那个“三筒迫击炮”差不多。
那个大圆球浑象仪像天体仪,那个“牌坊”像象限仪,那台像把大弓搭着巨箭直指穹顶洞口的,不就是纪限仪吗?……
不过,这些仪器跟天文台那些古代观测仪器有个区别:古代的仪器,具有实用功能的部件也好,纯粹的装饰物也好,大多铸成龙、凤、祥云、流火……,这些仪器上却全是夔鸮和燔花蛇。
这八台仪器自从被月光“点亮”后,直到现在,一直从底座下发出白光,沿着冰泡石地面射向石柱中心的棋枰。
叶明瞻弯腰摸了下地面,盖在温度超过1000摄氏度的岩浆上,冰泡石竟然比那个仪器把手还凉!
冰泡石到底是什么东西?5000年前的人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它,又是怎么把它运到这儿来的?这柱子直径20米,他们脚下这块冰泡石没有一丝接缝,是一整块的。那些人是怎么抬着它走过这些晃晃悠悠的铁索桥,把它严丝合缝安在石柱上的?
叶明瞻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看了眼表。
12点过9分,现在已经是7月29号了。
血红的圆月还挂在洞口正上方,大得离谱,近得不可思议。很难相信这是站在地球上,用肉眼看到的月亮,他竟然可以清楚地看到月球表面隆起的环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