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沈浩天就像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样,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神逻辑。他说……,你就……。”靳风抬起眼睛看着头顶上布满蓝、橘光点的幽暗。
叶明瞻给了他一脚。
他笑起来,清了清嗓子。
叶明瞻对沈浩天说:“可你得先让我们看看你的皮肤变异到什么程度了,还得告诉我蟾酥是什么,去哪儿弄。”。
“看吧。”沈浩天眼泪汪汪拉开羽绒服拉链,两只手的拇指、食指捏住自己大红毛衣的下摆,嗖一下掀起来,不到半秒,就“啊”一声把毛衣扯到肚子底下。
叶明瞻眼前只一红一白,又一红,其他什么也没看见。
这家伙不知道是太害怕,还是被西日莫的“眼睛”刺激得有点儿“短路”,一举一动越来越像他们家“然然”了,尤其是那声“啊”,叫得跟下楼梯时被风掀起超短裙的小姑娘似的。
靳风又抬起眼睛朝上看,嘴皮动了几下,声音却小的听不清。
叶明瞻暗骂一句,咬牙忍住踹这家伙的冲动,挤出笑脸对沈浩天说:“我看见了,你的皮肤还没事,放心吧。”
“不、不可能,我没进徵水间前就浑身发痒了,而且……我右边肚子上那块……那块跟西日莫一样的地方,有点儿疼……”
是吗?那说一点儿没事就太牵强了。叶明瞻嘿嘿两声,“不要紧,那里的皮肤就是有点儿泛青。嗯……颜色不深,就像被撞到之后的那种淡淡的青色。”
“是吗?”沈浩天战战兢兢地问,“我怕……我都、都不敢看,也不敢摸。”
“你不用看,没事。”叶明瞻继续笑着,“现在说蟾酥吧。这玩意儿在哪儿?怎么弄?”
“我没听说过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来玄武窟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跟来……跟来……”
跟来要我和靳风的命,叶明瞻在心里替他把话说完。
“他不会死吧?”沈浩天看一眼地上的西日莫,眼巴巴望着叶明瞻。
叶明瞻心里没谱,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问题,只好拿眼睛去看靳风。老实说,见识了西日莫的“眼睛”,他完全同意那个没心没肺的迟峻的“意见”:西日莫死定了。
可靳组长却说:“我们两小时内拿到蟾酥他就死不了。”
沈浩天舒了一大口气,大眼泪小眼泪又开始一块儿往下掉,“他……他一点儿水也没让我碰着。他跳到那池红水里半天不出来,出来的时候只剩半条命了,可还是不让我扶,把我赶得远远的,自己……自己擦水,穿衣服……不让我碰他……”
“呃……”叶明瞻不知道怎么接茬。
“我怎么觉得这剧情发展越来越像同性恋电影了?要不要这么肉麻啊?简直像用五百斤花椒腌的半斤猪里脊。”靳风说。
“你别阴阳怪气。”叶明瞻瞪了他一眼,“沈浩天不知道蟾酥的事,你知道吧?”
靳风哈哈两声,松开沈浩天。
沈浩天立刻跑到西日莫身边,跪坐在地上,淌眼抹泪。他边哭边浑身上下挠个不停。
“这块花椒腌里脊还是得了过敏症的。”靳风一脸坏笑。
“你积点儿德吧,要是换成你朋友……”叶明瞻话没说完,靳风就一把掐住他的脑袋,笑着说:“我朋友喝了一肚子真阴之水,还在这儿活蹦乱跳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叶明瞻扯掉他的手,看了眼表:6点38了。
从周围腔洞里飞出来的雪灯蛾越来越多。蛾子们拍打着翅膀,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驱赶着,发疯似的冲向分水台下的深渊。
漫天飞扬的鳞粉,冰晶一样簌簌落在他们身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种似有若无的声音开始回荡在这巨大的黑暗空间里,就像从宇宙尽头吹来的风声。
“时间不多了。”叶明瞻说,“琴在哪儿?我们赶紧去弹吧。”
“弹什么?弦都不够。”靳风故意叹了口气。
“得了吧,我又不傻。”叶明瞻撇撇嘴,“你要去弹的那张也是上古形制的五弦琴吧?”
“是啊。怎么了?”
“那不是天生就少根弦吗?四季水间,四根弦。春夏秋冬,角徵商羽,独缺象征‘人’的宫音。缺了‘人弦’你能弹,缺了春弦你也能弹。”
“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人弦’不是一直就系在那琴上?”
“是有这种可能。不过……”叶明瞻笑笑,“真的无可挽回,你会这么悠哉?”
“我又不在乎。全世界的人都冻死了我也无所谓。”靳风摊摊手,用身体语言又强调一遍他的“无所谓”。
“别扯闲篇了好不好?姚老师、沈浩天可耗不起时间,还有西日莫……”
“那小丫头也就算了,这位——”靳风瞟一眼哭哭啼啼的沈浩天,“你的人道主义病已经发展成癌了。”
“靳风……”
“你没听见他说他是来干什么的?你也不想想他昨天、今天做的这些事。”
“沈家父子三个,最不坏的就是他了。”
“他想要我们的命。”
“不是没要着吗?”
“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
“千年老梗,不爱听。”
叶明瞻想了几秒钟,实在想不出怎么给靳组长做思想工作才好,于是压低了声音,“沈浩然是自作自受,可他死之前受的罪……他的手……这跟我们有关系。”
“跟我有关系,跟你可没有。”
叶明瞻摇摇头,“我不在的时候,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跟我也没关系。只要我在,你做的所有事我都有份儿。我是你的‘监护人’。”
“说反了吧?我们到底谁是谁的……”靳风伸手想捏他的脑袋。
他抓住靳风的手,“帮帮他。他弟弟受的罪,西日莫受的罪,够换他一条命了。西日莫还拼死帮你拿来了夏弦,他血统稀薄,根本不能下水的……”
“这怎么成帮我了?”
“帮我行了吧?”
“嗯……”可以考虑一下的鼻音。
“别哼哼唧唧了,咱们赶紧了事,赶紧走人。”
“走人?”靳风剑眉一挑。
“走人。”叶明瞻跟他挤挤眼睛。
“好。走着!”他笑着一胳膊勒过叶明瞻的脖颈,把他夹在腋下,朝分水台正中间那个大石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