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被攻陷的那日,院落里喇叭花开得正盛。我身穿白色的广袖百褶裙,袖口上有淡淡的花纹,模糊可见是扶桑花的模样。那件衣裳是慕辰到熙国游历之时特特为我求得的,也是他送我的第一件衣裳。从清晨到正午我都挽起袖口在桐离宫内研墨写诗,慕辰处理政务之前给我留下了半阙词,我自是不能服软,急急与他分个高下。便一心放在诗上。那时有淡淡的微风,湛蓝色的天空,我从柳国带来的诗集被风吹开了三四页,纸张泛黄,字体清逸。
忽然之间芃芃急急闯入内殿,神情慌张,声线有些不稳,“公主,刚刚我在粘知了时见有金羽飞鸽急急扑来,便取了它的信,信上皆是血渍,公主你且瞧瞧吧。”
我不禁慌了,金羽飞鸽世间少有,唯有柳国豢养十只,速度奇快,如若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父王断不会轻易用此给我寄信。
我急急拆了信封,只见血书六字“昊国灭我,速回!”是父王的字迹,我认得的。
我很慌张,恐惧向一张巨大的黑网,在我的周身不断编织收缩,逐渐将我包围。我带着一柄长剑,再顾不上其它而一心离去。即使我心里有无数疑问,但是一想到父王的血书,字迹潦草难辨,想必费了很大的力气写上,我便心疼地无法呼吸。
于是,我速速出了桐离宫,飞快地跃上城楼穿过露冷台想直接飞下城楼以逃避守卫检验。当我在露冷台边欲跳之时,一抹鹅黄色的影子掠在我的眼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看不出来,原来纤弱的柳国公主轻功如此了得。”云梳轻蔑地勾起嘴角讥讽道。
“怎么,我会轻功又如何,难为你今日才知晓。你知不知道我的剑也是狠辣无情,你若不让开,我便要了你的命。”那时我真不想与她纠缠,我心想若她再拦我,我当真一剑刺去。
云梳是熙国的公主,和我一样的身份。但是熙王具有传家的诅咒,世世代代只能有一子,说来也奇怪,熙王室千百年来代代单传,偏偏在云梳这一代断了皇子。后来熙王病重离世,于是熙国臣民感怀慕辰游历之时施予的恩德以及经世之才,纷纷表示情愿投降昊国,成为昊国的附属邦国。
再有,因为昊国近年来国力强盛,昊王慕辰年岁当值,除去云梳之外,还有其它各国君王纷纷嫁出公主以示诚意,保国平安。而作为昊国最有实力的对手柳国,为防止昊国对柳国的强盛怀有不安之心,我的父王便把我嫁予慕辰,并授予我暗自监视慕辰的旨意。其实父王没有什么称霸天下的野心,但是也绝对不能不防昊国的想要一举踏平风国之意,所以祈求以我之力,传报慕辰的决策,保国平安。
当然,我从未和慕辰说过我会武功。
云梳的移形换影能力很是了得,那是熙国的密术,慕辰很清楚。但是移形换影没有什么攻击性,所以慕辰也就没有理会。而我,自小边学习轻功与剑艺,至今未曾遇过敌手。但是我不能告知慕辰,我必须让他对我有完全的放心。我一直都敛了内力,不露声色。我也未曾和其他人提过,包括芃芃。
而那天,我收到父王的加急血书,就知道我再也无须隐藏。
“可是,我并非现在才知晓呢,你认得这个吗?”云梳冷笑了一声,高抬起左手,我看到我的信笺,一张一张,那是我寄给父王的信!原来所有的书信都被她所截,我惊讶不已,伸手欲夺。
没想到她直接把信撒在我的脸上,冷冷道:“给你又如何,慕王早就看过了。哦,对了,就因为这样,他才得知你风国本就有异心,今日出兵不过是做个了结。
早就看过了?那他为何,为何不告知于我?为何不质问我责骂我,哪怕恨极我一剑杀了我也好。为何如此冷漠,为何冷漠到可以仍旧与我笑谈风声,冷漠到可以不动声色地对我宠溺有加?
昊国国君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测。
我闻言仿佛被雷电击中,寒意直从心里侵遍全身。“所以,你给慕辰看了这些,致使他攻我柳国!”气愤失望交织在一起,我怒不可遏,一剑刺向了云梳。
云梳马上变了脸色:“安姐姐,我知道你也只是一时不清楚,你去求求慕王可好?”
我没有理会,丝毫没有停止出剑的速度,只是觉得奇怪,她并不是那种性子,我从未见过她这样温和替人考虑的模样。
剑影闪烁,剑峰直逼她的心口。云梳连连后退。
“砰--”蓦然间,我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道混着凌厉的冷风将我手中的剑弹开,剑尾只划破了云梳的衣衫。而我的剑瞬间被折成了两段,我的手掌被挡剑的内力震得发麻。我仔细看了看,惊讶地发现弹剑的暗器居然只是一片随手可摘的梧桐树叶。
这世上,居然有人仅用一篇叶子挡我的剑!再此之前,莫说一篇梧桐树叶,即便是与我持剑相抵,我都还未见过能胜过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