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李文恪立即钻到灶台旁,就着灶台里的火,温暖一下冰冷的身体,英守花爱怜的把李文恪圈在怀里,母子俩一起烧火。
随着身体逐渐暖和过来,李文恪的脑筋也快速的转动了起来。家庭现在这种经济状况绝对不行,这是确定的,但是怎样改变?那也只有做买卖一条路-------凭着土里刨食来改变自家经济状况那是痴人说梦。那应该做什么买卖呢?李文恪冥思苦想。
现在的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后,生活条件改善很大,肚子都能吃饱,但是主要还是粗粮如地瓜、高粱、玉米等,而细粮小麦,还不到随便吃的程度,只能在婚丧嫁娶等“过公事”或年节时候吃。其实,由于这时候人们手里普遍缺钱,因此,更多的时候,小麦在这时候是作为货币来使用的,很多东西,比如谁家要娶媳妇了,没钱买布做衣裳怎么办?用麦子来换就行了。等等。。。。。。用麦子换???换??换油条!!
李文恪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对,就是换油条!我们可以做换油条的买卖!李文恪激动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有多高明,实际上,在这个时代,稍有点经济头脑的人,随便做个小买卖都能比一般人的日子过得好。李文恪高兴是因为自己做这门生意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自己的爷爷就是四里八乡出名的面食师傅啊,炸油条是需要手艺的,一般人不经过拜师学艺那是不会的。经历后世的李文恪知道,一种商业业态的准入门槛越高,能进入的人就越少,同时相对应的,进入的人的收益越大。炸油条也是需要技术的,这就是门槛。
李文恪遇到了一个所有重生者都遇到的难题:做什么买卖想好了,可是自己怎能让家人听从自己的意见呢?让一大家子成年人听自己这个毛孩子的话,这可比想出一个挣钱的点子难多了。直到吃饭,李文恪也没想到一个好的理由或者办法。
见李文恪又有些呆呆出神的样子,英守花有些害怕:“孩儿啊,你还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我再找文意娘给送送。”
听了母亲的话,李文恪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就这么办。有点对老爷和爷爷大不敬,大不敬就大不敬吧,为了全家人的幸福生活,你们都受点委屈吧!
拿定主意,文恪心情大好,连连跟母亲说不用,好多了。
吃完早饭,英守花觉得李文恪好了,本想让他去学校上学,自己好去给李文恪跑找干娘的事情。但是二年级的话,李文恪心里暗暗腹诽,那还是得了吧。再说,来到现在,李文恪急切的想知道有关的一切,学校今天下午就要休息了,不差这半天。于是好说歹说,英守花最终同意让李文恪跟着。
到供销社买上烟,英守花本想直奔张半仙村子,可是李文恪想确认一下自己姥姥家现在的状况,于是就跟母亲说想姥姥了,到姥姥家看看。母亲有可无不可,于是决定先去姥姥家看看,再去张半仙家。实际上张半仙家所在的张家围子离李文恪家所在的北李村比李文恪姥姥家更近,但是英守花怕先去算卦的话会耽误很长时间,再去娘家就要晌午了,娘家那就必须留自己娘俩吃饭了,平白多了两口人吃饭,还是赶早去吧,省的母亲为难。
李文恪家所在的后李村离张半仙所在的张家庄三公里左右,离姥姥家所在地的南仓公社临河村四公里左右。在这个年代,这样的距离,一定是乘坐11路的,只有出远门,并且有急事这才会借一辆自行车代步。虽然老家里有一辆大金鹿(原来的“金鹿“牌大轮自行车),但是一直由三姑骑着上下班。在李文恪的记忆里,在这个年代借一辆自行车,比自己重生前借一辆轿车还要难。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两母子高高兴兴的扯着闲篇,偶尔看见路旁排水沟里还未坏掉的野果,李文恪也会去摘来胡吃海塞一番。
同样在扯闲篇的过程中,李文恪把姥姥家的情况打探清楚了:还是那样人丁兴旺的一家子:共九个孩子:守花,守仁,守义,守美,守礼,守智,守信,守兰,守德,其中守花、守美、守兰是女儿。李文恪母亲虽说是老大,但是姥姥姥爷重男轻女,先给大舅找下媳妇,但又不想失去母亲这个成年劳力,因此一直没给母亲找婆家,直到大舅定下日子要成亲了,碍于有姐姐弟弟妹妹不能先娶亲的乡俗,才答应了父亲这边的媒人,但是也只是答应订婚而不结婚。直到母亲二十六(虚岁),再不放实在说不过去了这才结婚。因此大舅虽然比母亲小,但是大舅家的表姐却比自己要大。虽然对母亲不放自己早结婚有些不满,但是母亲也理解姥姥,一大家子人,里里外外实在是需要个人帮衬。因此对这件事母亲虽然有时候唠叨,但是从来没真正怨恨过。并且由于母亲很早就操持家务管家,下面的兄弟妹妹差不多都是她一手带大的,特别是三姨、五舅、小舅,那就是母亲的三个孩子-----跟母亲一般大的妇女,结婚早的,孩子比三姨还大呢!也正因为如此,母亲在娘家有着跟姥姥姥爷一样的权威,说句话没人敢不听。李文恪印象特别深的,以后舅舅们各自成了家,五个妯娌(小舅还没成家),其中的难处不言而喻。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了,于是一推三作五,去跟你大姐说。那可好,李文恪清楚的记得母亲调解家庭纠纷的英雄举动:一开始母亲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听各人说自己的委屈,一家子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越来越高,就要吵破屋顶的时候,母亲从炕上抄起一把笤帚,劈头盖脸,不管兄弟还是兄弟媳妇,见人就抽,当然兄弟媳妇每人实实在在挨了一下以后就“负伤”退场成了旁观者,五个兄弟一看老姐发了火,谁也不敢吭气,捂着头,任由母亲打,母亲一直到把笤帚抽烂了才罢手。抽完,仍然一言不发,扭头拉起李文恪就回了自己家。然后。。。。。奥,然后姥姥家一直很太平,从来没有再出现过妯娌之间闹矛盾的现象,有不满也只是在自家嘟囔,给整个临河村的印象就是英连举家抱团,不能惹,后来更是因为四舅在外务工受了欺负,一家人在大舅带领下到四舅务工的外公社的厂子大打出手而全公社知名,被称为“英家六马虎”(不知道这两个字该怎样写,方言,狼)。
。。。。。。。。。
到了姥姥家,也是久远记忆中的景象,因为见了实景,原来已经模糊的细节又重新鲜活了起来。
姥姥当然高兴,絮叨了一番家长里短,英守花将李文恪碰到鬼打墙的事情说了一遍,姥姥连连感叹,叮嘱李文恪母亲这一次一定要找张半仙问个明白,千万不能大意了。母亲连连点头。
又啦了几句呱,母亲见天色不早,就跟李文恪往回赶,到张半仙家去问事。
对于找干娘这回事,李文恪觉得无所谓。
前世的时候,李文恪也是有干娘的,只不过具体找干娘的时间忘记了,反正差不多也是这几年。当年自己稀里糊涂的只知道傻玩,这件事也从来没参与过,找了干娘也只是年节上拜个年而已,没有正经走动过。对于借好命这回事,李文恪是坚决不信的,因为在后来,据母亲在跟自己闲聊的时候提起,就在自己拜干娘不久,干爸就因急症去世了,干娘年纪轻轻的守寡,自己拉着两个儿子,日子艰难。这样的命,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是好命。
但是现在以四十多年的人生阅历,李文恪更明白,这种举动,以及农村存在的种种不合科学道理的东西,不能被称为“封建迷信”而统统丢弃。李文恪更愿意相信,这就是中华民族土著人的“宗教信仰”。科学,并不是万能的,如果对“科学”这种东西深信不疑,那同样是一种迷信,而且违背了科学的基本精神。有些事,科学是不能解释的。自己重生这件事且不说,有很多的事情,在有着大半辈子人生阅历的李文恪看来,就是心理学上的“心理安慰”或者“心理暗示”。比如找干娘,一件事在科学手段不能得到解决的情况下,利用一些神秘仪式,繁琐程序,来给当事人一个“心理暗示”,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就像医生对于晚期病人,给一些维生素、营养液,谎称进口药一样,不敢说有用,但起码没害处。再比如,孩子感冒发烧,去医院吃药打针总不见好,这时七邻八舍的老年妇女甚至医院的大夫就会建议去让人看看。这些事李文恪自己就去做过,想想有些好笑,自己和老婆以及医院大夫可都是接受了科学道理的熏陶的,最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也是相信了“封建迷信”吗?
再说,重生来到这个时空,李文恪仍然对前世父母妻儿的悲伤不能释怀,现在有办法能消除母亲的煎熬,让母亲得到心理安慰,那有何乐而不为呢?为什么要反对呢?
因此,李文恪高高兴兴的随着母亲来到了张半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