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式班不是那么好教的,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要一刻不停,给这个年级上着课,还要同时照管着另一个年级纪律不要乱,还要同时解决各种突发问题,备课也要同时备两个年级的课,工作量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最少等于三。
贾老师刚才累的口干舌燥,浑身酸痛,一坐下浑身像散了架一般。因此李文恪的话一时没听明白,李文恪又重复了一遍。贾老师瞪大了眼睛,盯着李文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难怪贾老师吃惊。从一年级开始贾老师就教李文恪,在贾老师的印象里,李文恪一直是一个比较老实、没言没语的学生,成绩不错,但也没考过全班第一,不爱出头,从来没有主动回答过问题,一年级的时候,学校里举行六一儿童节唱歌比赛,因为选上了他,还吓得哇哇大哭,怕上台。这样的一个孩子,突然主动来跟老师说话,并且还是要给一年级的孩子上课当老师!
李文恪预料到了贾老师的反应,于是微笑着说:“嘿嘿,这几天我不是病了吗?人家说这是因为以前我太闷了,闷出来的病,以后要改。而且病好了以后我好像突然开窍了,一年级和二年级的知识我都明白了,看我爸爸的教怎样教学的书,我都能看懂呢!”
贾老师有些相信了。农村从很早就流传着说小孩子生一次病就长一次见识的说法,再说,自己也亲眼见过好几个孩子生了一场大病后性情大变的例子,因此李文恪说的话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以相信。同时,在看李文恪的时候,贾老师觉得这个孩子好像与以前有些不同,特别是那双眼睛,就像一个成年人的眼睛,让人不由得生出信赖之心。但是,她还是有些迟疑:“你能行吗?”
李文恪耐心的解释:“不要紧,你把下一节课的知识点告诉我,我先给他们讲一讲你听一下,我讲的不对的地方你再给我纠正过来。”贾老师想了想,答应了。然后仔细跟李文恪交代了一下下一节课一年级要学习的内容,然后又叮嘱了几句讲课注意的事项,李文恪一一答应。
第三节一上课,贾老师给二年级布置下作业,就搬着椅子坐到了黑板北边的墙角上,一边掌控者二年级的情况,一边听李文恪开始讲课。
看到李文恪站在讲台上一本正经给一年级学生上课,二年级的学生都吃惊的抬起头,盯着李文恪,听他讲些什么,贾老师批评了几次都不见效,于是干脆让二年级的学生一起听。
李文恪从容不迫,驾轻就熟的开始了自己重生后的教师生涯。
开始的时候,一年级的小学生抱着看稀奇的态度听李文恪讲课,但是,随着课堂的进行,孩子们一个个被李文恪的精彩讲解吸引住了,一个个很难懂的知识,李文恪都会举出几个日常生活中的例子来,让人恍然大悟:奥,是这么一回事啊;奥,这个例题,是用来干这个用的呀,我还真不知道呢!回家以后我考考俺爷俺娘,他们保证不知道。。。。。。
一年级的孩子们听得入了迷,整个思维随着李文恪的思路运转,课堂上学生们争先恐后的争相回答问题,热烈的互相讨论,后来,几个听得进入角色的二年级学生也忘了自己的年级,抢着回答起来,惹得一年级的学生集体声讨,二年级的其他学生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下课铃敲响了,李文恪稍微加快了速度,抓紧讲完了最后一个习题。心里暗暗感慨:以前掐着时间开始,赶在下课铃前结束的基本功算是废了。实际上,在现在,按不按点上下课根本无所谓。一位教师,以贾老师为例,不仅要在一间教室里同时给两个年级上课,并且还是包班,就是所有的课都由一个人来教。一进教室就是半天,根本没有休息的概念,同时低年级的学生,小便了喝水了,哪有按点的时候。因此,上下课铃声也只是对高年级学生起点作用,中低年级都是自己掌握时间,什么时候老师实在累的受不了了就下课休息。
李文恪在暗自为小小的失误伤神,贾老师却是已经惊奇的嘴巴都合不上了。刚才这一节课,李文恪上的不仅生动有趣,学生听得津津有味,将学生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课堂上,集中在了老师的讲解上,上课前自己交代的重点难点都没有丢下,寥寥几句板书,展示出了本课的精华、重点难点,而且,一手粉笔字根本不像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简直就像一位从教多年的老教师,漂亮,有力。李文恪还用几个贴近学生生活的例子,将几个知识点巧妙地串接了起来,让贾老师恍然大悟:自己只是从教参上知道这节课有这些知识点,但是从来不知道这些知识点竟然存在着这样的联系!更让贾老师佩服的,是整节课中,李文恪根本没有机械的照搬教参,把知识点一条条的讲给学生,而是从开始就不断地给学生提问题,让学生发表自己的看法,在学生卡壳的时候,又恰如其分的点拨几句,使学生茅塞顿开。更难得的是,一节课李文恪根本就没讲多少,大部分的时间都让学生自己在学习,在思考,讨论。老师好像很悠闲地样子,但是最后的随堂测试学生掌握的出奇的好。一节课下来,贾老师内心的感受,已经不是惊奇,而是震惊了。
实际上,如果贾老师知道李文恪前世的经历的话,那就不会惊奇了,而是会感觉:李老师就应该有这样的水平。
还真别说,前世的李文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的大学师范类科班毕业生,接受专业教学理论教育三年,又教学近二十年,县教学能手;而贾老师,八十年代初的高中毕业生,高中毕业就回乡务农,提倡“村队办学”后教师奇缺,才在生产队干了几年农活后开始教学,刚参教没几年,教学方法、教学手段都是模仿自己上学时老师的,教育理论更是压根儿没听说过,这样的经历来跟李文恪比,那根本没有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震惊过后,贾老师接着就是欢喜:太好了,终于有帮手了,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随后的几天,贾老师就把一年级的课都交给李文恪来上,后来,看到他游刃有余的样子,干脆把二年级的课也交给了李文恪,最后形成了分工合作:新课由李文恪来上,贾老师负责检查作业,单个辅导学生。两人配合默契。不到一个星期,李文恪就得到了一个“小老师”的称呼。
但是这样的日子没多久,校长王彦和找上门来了。
这首先要怪贾老师自己。原来以前自己一个人上课的时候,整天疲于奔命,只有让孩子们上体育,在院子里疯跑的时候才有点空闲到办公室里喝口水,坐一坐。但是有了李文恪的帮助,贾老师到办公室的时间多了,虽然现在差不多每位教师都是包班,办公室平时几乎都是空的,但是搁不住时间长,好几次其他老师到办公室歇一歇或者找个什么东西,见贾老师在办公室,就随口问一句:“没上课?”,贾老师也随口答一句:“让学生上着呢!”,开始都没当回事,在当时的小学里,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老师不可能天天没事,整天在教室里呀,遇到有事不在教室的时候,就会安排一个能管住其他孩子的学生管着班,有些再机灵点的,会领着同学们订正习题,往下预习新课等。
但是次数多了,有些负责人的老教师就看不惯了,自己在办公室歇着,学生大撒把,这还行!但是也没法直接跟贾老师谈,于是就反映到王彦和那里去了。
另一方面,王彦和每次早上来学校,只要时间不赶,他都会一进村就下车,然后推着自行车到学校,在路上,跟乡亲们打个招呼,拉几句家常。近几天就有几个一二年级的学生家长喜笑颜开的告诉王彦和,自家的孩子这几天转了性,下午一放学就做作业,早上一扔下饭碗就往学校跑,很爱学习了,还说自己班里有个小老师,比大老师讲的好。王彦和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只认为是贾老师有事让学生布置作业,订正作业。那样的话,学生上课总是不如老师严格,其他学生觉得高兴就很好理解了。
但是直到老教师跟他反映,王彦和才觉得应该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天,同样是李文恪在给二年级上新课,突然,李文恪看到,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了。定睛一看,王彦和校长。王彦和也认出了在讲台上的讲课的这个孩子。李文恪,联中李玉吉的孩子。不过李玉吉多次跟自己提起过,他儿子不爱说话,老实过头,看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不像啊。
这时候二年级的孩子正在争先恐后的举手回答李文恪提出的一个问题,根本没注意到王彦和,看到的也没管他,校长天天见,见到我还经常打我,还不如装作看不见,再说,小老师正在问问题,回答得好的要奖励小红花呢!谁管你校长不校长!而贾老师正在一年级那边单个指导学生,也根本没看到王彦和。李文恪楞了一下,但是,接着冲王彦和点了点头,继续讲课。
这一下把王彦和弄楞了。以前他到别的班里去的时候,班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正在维持纪律或是订正习题的学生也会停下来-------被打断,加上紧张,忘词了。但是这个学生从容不迫,一点也没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而紧张或是惊奇,平平淡淡的样子就像司空见惯一样。让王彦和惊奇的还有其他学生的表现,专注的神情在农村小学是不多见的,并且可以看得出来,这不是用教鞭和威吓维持的专注,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在听老师讲,跟着老师的思路在运转。
王彦和来了兴趣,也没有再去管贾老师,但也没理李文恪,自己轻手轻脚走到教室后面,找了条板凳坐下,听起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