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道,水云间
后方,凌阎见了云千象临死的惨状,也望到了云汐虐害着自己的模样,其不禁心生一疼,接着就有了一股火气,直冲了他的脑盖之上。
两手紧握成拳,凌阎望过对面持刀的卒士们,脸色一阴。现今,若不是他们起兵进犯,便也酿不成这般惨局。
如此想着,凌阎就更愤恼了,随之,其偏头转向了凌翼天,与之隔些距离时,少年小声对他说道,“父君,请协助于我,护我些时,我要,屠了这些混账”
少年两眼泛红,呼吐的气息十分粗重,其说话时都升着些热气,可想他的内心里,是有多么的气愤。
转首,望着凌阎,凌翼天见得他胸中的气火已经登上了脸,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答应道,“小心些,我会尽力为你争抢到最长的时间,但你,绝不可以粗莽行事”
“孩儿清楚”凌阎回言一句,便向后走出了些身形,再之,其展开了两臂,随后,就见得在他的头顶上方,有着数道暗色光线,来回穿动着。
线条游走,一股狂涌的能量震荡着,集聚着。由此,少年就操纵着这股灵气,将之挤压,再动着心念勾画,未多时,他就临摹出了一道黯淡的人形光影。
人影祭出,其上波动的力量,决不容少年前侧的那些兵士们小觑,后者们猜想,若是当前的这一击,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轻则都要被打得灵气尽散,重则,怕是要尸骨无存。
想想这人像的可怕,卒士们的勇气瞬间涨起了,他们操紧了手中的锋刃,晃着醒眼的冷光,踱着步子,紧逼着向凌阎走去。
故此,在血气的笼罩下,军士们的战意,又被挑起了,他们的下一波进攻,既要开始,而这结局,却注定了是场惨剧。
另外一方,那些被琼生召唤来的凶兽,也死了大片,其尸体横七竖八的在地上倒着,毛皮已被枪尖戳的稀乱,甚至,有的野兽的内脏同着肚肠,都被带了出来,催人发呕。
但是,相比起来,这一方的战圈,还并不算是最怖人的,只因是这处位置相对而言,要靠后了些,所以战事,就没那么残酷。
而反观本战的中心战局,尤其是修罗道一行人,加之云梦泽的几位强手所处的方位,那里,才是真正的屠宰场地。
中位地段,但凡是跻身其中的兵卒,连死都不明不白,且不留痕迹。那一处,有着各色的灵气漾起,其一道道的能量喷涌,辨不清敌我双方,只是尽可能绞杀着脆弱的生命,令之与此地,永生的背离。
或有凄婉声扬起,或有怒吼声荡起,可这一切的声音,都唤不醒肆虐者的善心,故而战争,就还在继续。
有言道,血,之所以鲜红,因为,它象征着灼热。
然而,当下的这热,却是烫不碎贪婪;这热,淋不毁权欲;这热,燃烧不尽,人之本性;这热,也改变不了,六道的固有规律。
因是生存,既此而已。
远望,血色飘摇,而凌阎就立身在这血光之中,其顶部勾勒的人形飞转着,浮动着,细看时,就仅有轮廓,能见识得清。
人像,宛如一团迷蒙的烟雾般,涌涌簇簇,其线边也未彰显的分明,渺渺茫茫。于是,凌阎他就只好念动心神,调遣着灵气,将这虚影,再刻画的完整。
后处,少年苦心凝注于对影像的摹绘,而在他前方,那名身穿青袍的长者,却是吃足了来自敌方的欺压。
前看,被众人围攻了的长者,他撑着力气,舞着手里的利刃,接连挡下了敌兵的数次击杀,并且在其回身时,由剑尖散出多束的青色灵气,直击向面前的这些军卒,予以打压。
不过,任凭长者再怎么施着全力,他终究敌不过一群的军卒,所致他身受百疮,却也仍要拼死抵御着,以身迎下诸多向他刺来的寒器,不敢略有松弛。
因是长者深知,他后面守着的,是他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纵然是以命换命,他也无所迟疑。
父爱,如山,父亲,亦是每个孩子,能得以依靠的港湾。
于此,凌翼天拿紧了掌中的兵刃,能杀一人,便杀一人,能挡一时,就算是丢了命,也要挡下。
费着力,凌翼天支着站不稳的双腿,他的上身,不停地抖动着,向外洒着血滴。而他的胸口,也早已被鲜血淋透,其有一处肋骨,更是被削的亮出了光滑,血腥至极。
全凭着一股信念,凌翼天苟活到现在,他至死不忘的,就是要守着他身后的凌阎,保他不受及伤害。
每一剑,挥得拼命,每一剑,打得有力,凌翼天像没了魂的死士,唯一的念想,就是舞刀御敌。
而在长者之后的少年,其眼瞧着自己的父亲被残虐着,满心焦急,可奈何,他头上的人影还未描画完毕,就是再心急,也是无用。
“呃……”心痛着,凌阎脖间的青筋都已支起,其口中叫着压抑的闷哼,眼泪就顺着狞恶的五官,向下掉着。
兴许是有了感应,凌翼天为了不要凌阎痛心,便强装着笑意,其一边出手迎着前侧甩来的铁器,一边同他讲着话,聊着天,于此交流着。
既此,凌翼天拨动长刃,打去了直面刺来的一支尖枪,之后,其手腕绕着枪柄而走,再之,他两眼选准了空隙,并挺身出击,不含情面的,截断了那人的手。
一击得逞,凌翼天笑着,开了口,“阎儿,父君虽是老了些,但上阵杀敌,还是不减当年之雄威,你切莫要为我揪心,若然,为父会以为,你瞧不起我了”
“父亲勇猛,孩儿自当钦佩”
眼含着泪光,凌阎吞着哽咽音调,沉声回答道。
听言,凌翼天舒心一笑,其手上的刀再而挥动,可这一次,他却没能挡下擦肩直来的一记剑光,乃至于他干瘦的胸前,又添了一处新伤。
见了骨的伤口,没能让凌翼天发出一丝声响,他仍是抛着手里的尖刀,并再对凌阎讲道,“阎儿,自小以来,父君都怕你吃了苦,可你偏偏爱了云汐那个小丫头,为父实在不忍心”
“父君,这是孩儿自己选择的,望您莫怪”
动着心念,凌阎一面画着人样的光影,一面对重声答了凌翼天的话。
对此答语,凌翼天早有所料,就未有多生纠结,倏而,其调转了话锋,又与少年谈聊了些另外的话题。
两人说着,凌阎头上的虚影,就凝实了些,说着,攻向凌翼天的各类招法,就凶猛了些,说着,时间,就悄悄错过了些。
当凌阎举着终于聚拢完成的人像,就要掷出时,他所见到他的父亲,终归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前处,凌翼天的胸腔上,共插进了三把刀和枪,鼻息微弱。而长者,其虽是遭了这致命的伤,却仍旧是手握着长刃,口中含着血沫,苦撑着身子,向着少年,卖力地言道,“阎儿,拜托你,不要忘了,以后……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父亲,也是……你的爹……”
说完,凌翼天就又喷出了一口浊血,吐在了地面,而凌阎,他就定身在后处,直眼望着地上的一滩艳红,表情都变得僵硬。
“父君……”
低唤了一声,凌阎的脸上不露血色,而他眼中的一滴晶莹,也就在这时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襟,打痛了他的心。
“父君……”
再低吟一声,凌阎瘫软着走前几步,其眼看着凌翼天倒身在血色中,动作是越来越微弱,他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父……君,呃啊……”
徒然,凌阎向着长空高吼,其嗓音沙哑,凄惘,更甚者,少年竟喊得口中出了些带血的腥气,含在嘴里,与口水拌合着。
心,被剥去了一半,霎时,凌阎盛怒。
“虚影破元,给我杀”
狂吼着,凌阎投出了其上方的人像,使之顺着寒风,狠狠的砸向了那些虐害了他父亲的卒士们,令得这致命的轰击,推着他们的身体,止不住的向后退着,然后,愤然崩炸。
或是在一瞬间,此处的内院里,就又多了些流散的血雾,纷纷扬扬,吹吹洒洒,恰好的落了一些在凌阎的面容之上,将其本就狠恶的俏脸,映衬得更为凶煞了。
由血雨中站身,凌阎若似泯灭了善性,现时,他的杀心大起,其眼中的冷芒,扫向了一片,不幸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