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道,水云间
殿宇内,云汐用纤细的小手盖住了发痛的脸颊,脑袋低垂,眼睛瞄向发愣的云千象与那老者,一滴晶莹,滑落着淌下。
“小……小汐,你……听我说……”注意到小云汐投来的憎恶眼光,云千象慌了神,就连说话,都是断续着含糊不清。
反观云汐,其全然无视于大殿中央的两人,直接起了身,将两手放了下来,强颜欢笑着,言道,“这是自娘离世后,您第一次打我,您还真是一个好父亲,为了自己的地位,牺牲了自己的女儿……”
“小汐,我……”云千象还要辩解,可云汐却是轻轻转动了脚,把身子扭了过去,以背面对向了前者,并挪出了脚下的步伐,向着她身前的一处门口走去,再不回头。
见状,云千象懊悔的低下了头,狠咬着牙齿,而就在其忍不住自责时,小云汐忽然停下了身,本以为事情还有转机,前者喜逐颜开,可怎曾想,后者只是抛下了一句话后,就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大殿。
立身在殿门口,小云汐最后所说的那句话是,“父亲,小汐自知,生我者乃父母也,但是,就唯有这件事,小汐不会遵循着您的意愿,若您果真是要强迫于我,但愿当您坐上尊位之时,不会留下遗憾”
话落,小云汐就离开了此处是非之所,任由云千象再怎么唤着,她也未有回首,因为心上的痛,绝非是几句言语,就能治愈得好。
当整个殿阁又变的冷清,云千象似乎也听到了一道心碎的声音,而正当这时,他身旁的老者也向后走出了一步,两手揪住了前者的肩头,把他的脑袋拉到了自己的嘴边,轻着音,讥讽着他道。
“千象,早在你幼时起,我就交了你诸多的本事,可唯独出卖自己女儿的这一条,没有教习过你,然而你,竟是自学而成,为师,实在钦佩”
说完,老者向后猛地推了一把云千象,随之,扬长而去,就留后者一人独守殿中,孤身欣赏着他眼中的,那些所谓的浮华虚景。
“走吧,都走啊”待大殿内只剩了云千象一人时,他咆哮出了声,其胸口里憋了一股子闷气,便高声怒吼着,大叫着说道,“早晚有一天,你们就会明白,只有我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心声宣泄了,云千象也舒服多了,但至于他的做法究竟是对或是错,一切,就只能交给历史来审判,旁人,无法臆断。
万象道,浮罗塔
一处位域,土地贫瘠,遍野的枯黄,光秃秃的山岗,没有生命的盎然,没有繁闹的闹喧,有的只是静赖,一种让人见了,心生胆寒的静赖。
区别于其他六道,这万象道的生存法则就是,能者为尊,所是唯有强者,才得以生存。
放眼万象道,这里,是贪婪与欲望的交合之所,这里,也是残虐与杀戮的融汇之地,这里,不存在和平,这里,终日都在战争,因为这里的人,都是对权力极度渴求的人。
身在万象道中,首要的,就是该有一方势力庇佑,如果没有些背景,就是连这道主蓟桢,都可能会死于非命。只因是这里大大小小的流派实在太多,况且他们都想称上一方豪强,所以争斗,永无休止。
再言浮罗塔,此乃是位居万象道中,经由道主蓟桢一手带出,同是他从百万尸骨中掠夺出的这么一方,具有崇高地位的派系,而至于其中所有的艰辛与困难,绝非是言语,所能描述而出。
立在万象道的中心地带,浮罗塔是许多人都想攀上的高峰,但好在这几年来都有蓟桢的镇守,所以它的地位,至今无人可以撼动。
浮罗塔,三十三层,每层高为一丈,层阶累加起来,几乎是要与天边飘飞的云雾同齐,故而令得这附近的几处石峰,都是触不到它的高度。
再说塔内的人,不同的层级,所住的人的身份也有不同,越是居在高处的人,其在这势派内的权位就越崇高,故此,身居塔顶第三十三层的那人,自然就是蓟桢,无疑。
浮罗塔,塔顶
彼时,处身在浮罗塔的顶端,蓟桢带着被他捉回来的云擎,把他安置在了高位的一处石椅上,解除了对他的控制,眼巴巴的,瞪眼来回观察着他。
而当身体的支配权再交由自己的手中的那一刻时,云擎未嚷也未叫,反而是看向不停打量着自己的蓟桢,略显呆愣。
见这年轻人敢于主动对上自己的眸光,蓟桢惊叹着眨眨眼,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并问道,“你,不怕我?”
“怕”云擎回答的干脆,但行为上,始终未表现得出来。
看这小子仍然淡定,蓟桢就更加纳闷了,于是,他定定神,再而问道,“你怕我,还这样看着我,是不相信我会杀了你?”
“相信”果断的答复,听得老者又一愣,而后,云擎就再度开口,为他解释着说道,“其实无论我怕或不怕,信或不信,你要杀我,我都无可抗拒,对于掌控不了的结果,我的话,又能起什么作用?”
少年十分坦然,毫不畏死,使得其面前的蓟桢,都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捋着胡须,点着头,蓟桢的目光中颇含赏识,其对云擎反复盯看了许久,才问道,“小子,你可还记得,你的父母,是什么样貌?”
“嗯?”云擎惊咦一声,挠挠头,不假思索的,回复了他道,“我父母过世的早,他们长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我是被我们门主抚养长大的……”
“原来如此”蓟桢眼里泛着伤,把话含在口中,音调轻的如蚊蝇一般,令其旁侧的云擎,也听不太清。
失神数时,抬起手,蓟桢用指尖挑起云擎额前的一缕碎发,在手中捻动着,其温柔了一张脸,对少年说道,“真是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再看,你和你的母亲,真的很像,脾气,长相,很多方面,都是很像……”
“怎么?”猛然起身,云擎挪步到蓟桢的旁边,其面相急迫,向老者追问着,“你,认识我的母亲?”
“认识”蓟桢给了个肯定的答复,云擎听后,更加兴奋。
心花怒放,欣喜若狂,云擎极力按捺住就要跳出的心脏,对着老者,再请求道,“拜托,拜托您告诉我,我的母亲,她是谁?叫什么名字?还有,我的父亲,我真的,真的好想他们……”
说着,云擎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心底一直压抑着的,对亲情的渴望,还有对父爱与母爱的企盼,纷纷入了心头,致使了他眼角的泪水,夺目而出。
见着少年如此激动,蓟桢就颤着手抚上了他的侧脸,来回揉搓着,心疼的对他说道,“你的母亲,她名作嫔瑶,是这六道中最美丽的女子,她温婉,大方,令很多男人都对她倾了心……”
“这样吗?那我的父亲呢?”云擎巴望着,喜难自胜,他期待着老者,再说出他父亲的名字。
可哪想到,当面前人听见云擎竟是询问到他的父亲时,其不由得拉下了脸,狠了眼,轻蔑的说道,“不要提你的父亲,他,就是个废物,是个人渣,更加是个不负责的人……”
“可恶,我不许你污蔑他”手掌探出,云擎一把扣在了蓟桢的脖子上,他的手指掐住前者的喉结,不断加着力,逼着后者,强咽下了要出口的话。
少年忽而变得狠厉,让老者始料未及,其看着前者赤红的眼眸,不由得高声斥道,“你这不懂事理的小子,你可知,当年若不是他,你的母亲也不会遇害,若不是他,你们母子也不会流离失所,若不是他……”
“不管你怎么讲,他都是我的父亲,我不许你侮辱他”
一句话,击溃了老者心里最后的防线,但见其眼睛里有着水波荡起,模糊了视角,所致其泛白的嘴唇,亦是抖着,不能出言。
打眼,当蓟桢犹疑时,云擎举起了拳,就要对其打下时,后者逢时开口,当即爆出了压在他心底的那个秘密,而也就是这个秘密,令得前者的拳,即时停在了半空。
苦楚,痛声,蓟桢所说的话是,“孩子,你可否知道,你的母亲嫔瑶,正是我的妻子……”
“至于你,便是我蓟桢,失散了二十四年的儿子”
言出,泪目,蓟桢再没了身为道主的风范,也没了贵为长尊的淡然。这一刻,他只是一个父亲,而他的泪,也皆是为了他受苦多年的,骨肉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