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们派往佛罗里达州的埃格林机场,飞行员在那里要学习如何在短距离内让飞机离开地面升空,我们其他的人要进行领航、投弹和操作机关炮等方面的强化训练。我认为,我们每个人都是信心满满的,我们一定能达到训练的要求。我们是在与那个时代的陆军航空兵首席飞行员一同飞行。
美国海军“大黄蜂”号航空母舰
美国海军第16.2特混舰队
旧金山湾
1942年4月1日
终于,历经一个多月的辛勤训练和飞行演习,飞机和人员都已准备就绪。杜利特命令“B-25轰炸机舰队”从埃格林机场转场飞往麦克莱兰机场,那个地方距加利福尼亚州首府萨克拉门托不远。3月22日,B-25型轰炸机编队又从麦克莱兰机场启程,向位于旧金山湾奥克兰附近的阿拉梅达海军航空兵兵站飞去。
在前往加利福尼亚的将近3000英里的飞航途中,杜利特麾下那些兴致勃勃的飞行员,遵照长官的指令进行低空飞行练习。这些胆大妄为的年轻人,将飞机降到几乎擦着玉米地的高度,呼啸掠过农舍屋顶,在广阔的田野上空尽情“卖弄”他们精湛的飞行技艺。小伙子们沿着大峡谷以离地面仅10英尺的高度往返穿梭萨克拉门托山谷,搞得地面的农夫和采摘者纷纷逃走。
1942年的“愚人节”,4月1日,这是预定中全部准备工作要完成的日期。第二天早晨,被指定为美国海军第16.2特混舰队(Task Force 16.2)的航空母舰及其七艘护卫战舰,从旧金山湾起锚出航。舰队全部驶到外海时,“大黄蜂”号航空母舰舰长马克·米彻尔海军上校,通过舰船扩音器宣布了此次出航任务的目标——直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一个绝密情报信息。护航编队中各舰舰长也同时宣布任务,他们向全体舰员说:“现在大家听清——这支特混舰队将要前往日本。”那些当时在场的人还记得从各战舰甲板上爆发的欢呼声,久久回荡在一望无际的大洋上空。
在夏威夷群岛西北方向海面上,“大黄蜂”号与担任护航任务的第16.1特混舰队(Task Force 16.1)会合,这支舰队由“企业”号航空母舰和八艘护卫战舰组成,舰队司令是威廉·哈尔西。共计17艘战舰的水面编队将朝西北方向疾驶,跨越广阔的太平洋水域,目标地是距离日本海岸412英里处的洋面,杜利特和海军作战计划人员选择该位置作为B-25型轰炸机的一个释放点。
对于这项高度危险的任务而言,这是一个切合实际的设计方案。美国海军情报官员已经探明,日本人在距离本土以外400英里的周边海域,设置了一个由多艘哨船组成的警戒圈。在东京,日本军部的首脑们通过计算结果认为,无论美国人对日本发起任何形式的攻击行动,其舰队必须要驶到距离日本本土300英里以内的水域。从截获的日本人通信联络中,美国海军密码破译员也得知,执行空中警戒任务的第26航空小队配备有60多架轰炸机,它们能够迅速升空,对距离日本600英里外海域的任何美国舰船进行预警和攻击,而这个水域位置,正好在航空母舰特混舰队能够释放飞机对日本实施空袭的距离之外。
哈尔西率领舰队向西航行,航程中始终保持绝对无线电静默,希望这支由1000人组成的特混舰队,能够在未被发现的状态下,进入到距离日本海岸线412英里的水域。杜利特的轰炸机编队必须足够接近中国境内的备降机场。轰炸机起飞之后,特混舰队将掉头快速驶向南方,哈尔西的愿望是,到任何日本飞机飞临航空母舰释放轰炸机位置点时,特混舰队已经离开了这片海域。
这是一项完美的计划——理论上设计非常严谨,然而,飞行员却要冒极大风险,航空母舰和护航舰队也是一样。“大黄蜂”号和“企业”号代表了整个美国太平洋舰队实力的一半。如果这两艘航空母舰被日本人发现和击沉,美国则要花上数年的时间,才能重建抗衡日本帝国联合舰队的海上力量。
杜利特希望把每个环节都考虑周到。此前,他已将计划电告******控制区内的中国游击队,要求设置引导B-25型轰炸机在中国旷野安全降落的无线电信标。他内心祈祷着他们携带的油料足够飞抵那些着陆地点。
陆军下士雅各布·“杰克”·德谢泽,1940年加入陆军航空兵,当时他27岁,此前在俄勒冈州塞勒姆的一个牧羊野营地当厨师。珍珠港遇袭的时候,他正在厨房炊事执勤,德谢泽内心自语:“日本这次真的会受到惩罚了。”德谢泽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他独自一人站在“大黄蜂”号飞行甲板上沉思:“我想知道,我还有多少时光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消磨。或许,在踏上这趟旅程后,我不会有活着归来运气。”
4月16日,在大洋深处,“大黄蜂”号上的海军水兵和陆军飞行员,将B-25型轰炸机移到航空母舰飞行甲板末端,做好起飞准备,待命而发。第二天,气候情况更趋恶劣。由于担心舰员的操控能力和飞行员在露天飞行甲板上的作业状况,哈尔西和杜利特下令飞机加油和挂弹,尽管在特混舰队预先制定的计划中,释放飞机时间点不能早于4月19日晚间。
到17日天黑时,飞行员和舱面舰员都已疲惫不堪。目前,如果他们能够避开日本的哨船和巡逻机,“大黄蜂”号应该可以进入到距离日本400英里的水域——那是一个机会点,是提供给B-25型轰炸机和全体机组人员完成这项打击使命的临界距离,但是,现实却并非如此。
美国海军“大黄蜂”号航空母舰
第16.2特混舰队
距离日本海岸650英里处
1942年4月18日
在4月18日黎明前数小时,“企业”号航空母舰雷达操作员报告称“水面发现敌情”——那是一艘舰船——位置大约在距“企业号”10英里处。尽管“企业”号与日本海岸之间还有超过650英里的距离,但哈尔西果断下令,整个特混舰队改变航向以防被发现,因为那肯定是一艘日本舰船。随后,在6时整,一架美国侦察机搜索这片水域时,发现一艘日本巡逻船恰好在美国舰队的前方。
威廉·哈尔西希望能够在这艘巡逻船发现他们之前率先击沉它。7时38分,哈尔西舰队中的“纳什维尔”号巡洋舰的5英寸口径舰炮开火了,从“企业”号升空的俯冲轰炸机随即也攻击了这艘巡逻船。弦号为PB-23号的日本海军巡逻艇“日东丸”几分钟内就从水面消失了。但是,“日东丸”在被击沉之前,船员已向吴港的帝国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部发去了无线电信息,告知有三艘美国航空母舰正在驶向日本。
在“企业”号上,海军密码破译员截获了“日东丸”发送的无线电通信,尽管,“日东丸”的报警电文有误,他们认为有三艘美国航空母舰,但是,这依然意味着“运气不佳”,特混舰队面临巨大的危险。对于杜利特的打击计划而言更是如此。
现在,搭载有16架B-25型轰炸机的“大黄蜂”号,距离其预定飞机释放点还有数百英里,而距其准备轰炸的日本本土则更加遥远。按哈尔西的原定计划,在轰炸机起飞之前还要向西航行32小时,为的是让轰炸机可以在4月19日夜间飞临预定攻击目标的上空,以便在次日早晨能够找到在中国大陆的降落场。
面临如此形势,威廉·哈尔西和吉米·杜利特必须要即刻做出一个重大决定。航空母舰不能再继续接近计划所确定的释放飞机水域了,因为哈尔西不愿同占优势的日本海军舰队勉强交战,更不愿招来日本陆基轰炸机对特混舰队的攻击。但是,如果B-25型轰炸机现在起飞,它们能够在完成攻击行动后再安全飞往中国降落吗?如果不选择这个方案,那么只好放弃此次打击任务了。舰队司令哈尔西的旗舰向“大黄蜂”号发出灯光信号,将选择权交予杜利特。
这位陆军飞行指挥官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了。距离东京还有将近700英里,在突袭完成后,几乎没有抵达中国救援机场的可能性,但是,杜利特还是果断地通过信号答复哈尔西:“我们立刻行动。”
哈尔西下令特混舰队转向逆风航行并发出飞机释放命令。在结束与杜利特的无线电通话时,这位特混舰队司令的最后一句话是:“祝好运,上帝保佑你们!”
号令从“大黄蜂”号航空母舰上的扩音器中传出:“全体陆军航空兵军官和士兵注意,轰炸机各就各位,做好随时起飞准备。”陆军航空兵飞行员和海军水兵迅速进入临战状态。在强劲的海风和高达35英尺的惊涛下,航空母舰左右摇摆,上下起伏,如同漂荡在浩瀚大洋中的一叶玩具小舟。全体机组人员在动荡不定的飞行甲板上往来奔跑,16架轰炸机做好了随时起飞的准备。翻卷的海水涌上舰首,“大黄蜂”号逆风前行,以25节至30节速度航行。
已处于超载状态的16架B-25型轰炸机,试图从一艘在狂风中颠簸的航空母舰晃动的飞行甲板上起飞升空,看起来似乎是一种愚蠢的举动。但是,对于吉米·杜利特而言,他和他的飞行员,正在进行一项从未有人尝试过的壮举——这是人类战争史上的第一次,负重将近15吨的飞机从航空母舰升空,去轰炸敌国的本土。
雅各布·“杰克”·德谢泽,美国陆军下士,陆军航空兵
美国海军“大黄蜂”号航空母舰
1942年4月18日
通告宣布:“陆军航空兵官兵们,飞机进入待命状态,你们将在10小时内起飞。”他们刚刚做好准备,海面上的浓雾逐渐散去,我们发现了一艘日本舰船。我们可以看到它的整个船身。我们舰队中的一艘战舰调整方向并开火射击,炮弹钻入了那艘日本船,我目睹了它沉入水中的过程。一端翘起,另一端直插海底。这一切刚结束,广播中再次传来号令:“陆军航空兵官兵们,飞机各就各位,立即起飞!”
我看见杜利特跳上他的飞机,他是第一个离舰升空的。我们都在全神贯注地屏息观察,因为,他的飞机在航空母舰甲板的起飞滑行距离大概只有400英尺。
罗伯特·海特,美国陆军中尉,陆军航空兵
美国海军“大黄蜂”号航空母舰
1942年4月18日
当地时间:9时20分
是的,供我们起飞的距离,从航空母舰的舰桥到飞行甲板的末端,大约是400英尺长。我们有许多飞机要离开航空母舰。但是,能够做到操作到位的秘诀是,我们将要以大约30节的速度在逆风环境下进入空中。航空母舰也以差不多30节的速度移动,为的是给我们滑过甲板时创造一个大约60节的速度条件。这非常有助于我们的战机做甲板短距离起飞升空作业。我们的B-25型轰炸机使用全襟翼和全马力,足以让我们离舰升空。
按原计划规定,我们应该是晚上起飞,夜间将炸弹投下,但是击沉日本巡逻船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因为那艘日本哨船已经通过无线电发出预警,告知我们正在向日本驶来。所以,吉米与“大黄蜂”号上的指挥官,还有坐镇“企业”号指挥舰队的哈尔西决定,最好的选择是让我们这些B-25型轰炸机立刻离开甲板“踏上空中旅程”。
在我们起飞之前,吉米做了最后布置,他说:“关于这项任务,我们不会再有任何新的情报了。我们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尽我们之所能最出色地完成使命。”
我们知道,他是一名大师级飞行员,但是吉米·杜利特能够做到的,我们也会努力去完成。作为突袭行动的编队长机,吉米率先驾驶一号机升空,他的起飞动作非常完美。他的离舰示范为我们树立了巨大的信心,我们知道,我们能够顺利完成起飞作业。
吉米是在8时20分起飞的,我们是机组编队的第16号机,于9时20分最后离舰。全部美国B-25型轰炸机从“大黄蜂”号升空的过程用了一个小时。
一旦我们爬升到高空区域,我们便使用混合调节装置,将我们飞机的发动机每分钟转数降至最低,尽可能节省燃油。标准的B-25型轰炸机发动机耗油量大约是每小时150加仑到160加仑,但是,我们驾驶的B-25型轰炸机,则以每小时60加仑的耗油量飞行。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在进入距离我们攻击目标400英里左右的位置起飞,但实际上,我们却是在离目标差不多700英里开外的地方就升空了。
理查德·“迪克”·科尔,美国陆军中尉,陆军航空兵
美国海军“大黄蜂”号航空母舰
1942年4月18日
当地时间:9时20分
那天早晨,我们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舰炮射击声,那是从发现日本哨船的巡洋舰方向传来的。它们开火的时候正值早餐时间。我们全体人员马上把早饭推到一边,跑上甲板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随后,从舰上扩音器传来通告:“陆军航空兵官兵们:飞机就位!”我拔腿奔向停在甲板后部的轰炸机,我要马上启动我的飞机引擎。对于我们这些即将随吉米飞上天空的人来说,作业的规则是要先于“老兄”抵达飞机停放的位置。
我及时到位,帮助弗雷德·布雷默和保罗·伦纳德转动螺旋桨,围绕飞机四周进行检查,当“老兄”到来的时候,我们已进入“待命升空”状态。那天阴云厚重,洋面掀起滔天巨浪,翻卷的海水从高处重重地砸向舰首。我们在甲板上的待命区域积满了海水,湿漉漉地淤成一片,水兵们必须要在甲板上铺上防滑垫,因为稍后进行起飞作业的飞机们要在起伏的甲板上不停地来回滑动。
至于飞机是否能够从甲板上飞起来,我甚至连都没有去想。我们在逆风的环境下,在同一条跑道上做同样的起飞操作。我深信不疑,我们肯定能飞起来。因为我们与世界上最棒的飞行员一起飞行。
美国海军“大黄蜂”号航空母舰
第16.2特混舰队
距离日本海岸650英里处
1942年4月18日
从一段由一名海军战地摄影师拍摄的16毫米影片中可以看到,在那个狂风肆虐、暴雨倾盆的早晨,甲板舰员将垫木从领队的B-25型轰炸机机轮下撤除。8时20分,从被海浪剧烈拍打的甲板,吉米·杜利特的飞机轰鸣着滑行几百英尺,在距“大黄蜂”号舰首12英尺的位置腾起,跃向空中。飞行甲板上的水兵爆发出一阵欢呼。杜利特毕竟是能够成功的。
杜利特的轰炸机迅速向上攀升,在空中盘旋后再低飞掠过“大黄蜂”号,将飞机罗盘仪与“大黄蜂”号罗盘仪校准后,驾机朝西方飞去,与此同时,其余飞机也依次跟随杜利特离开甲板。这些轰炸机每架由五名机组人员操作,各自携带有2000磅的炸弹,一架接着一架升入空中。
前六架飞机的离舰作业堪称完美无暇,但是,第七架飞机在紧张的起飞准备过程中,副翼减速板发生了问题,滑行时突然出现险情,机身溜向飞行甲板左侧,差点就一头栽进汹涌的波涛中,不过,驾驶员及时控制住了飞机,终于平稳离开了甲板,在空中成功与其他轰炸机会合。随后,另外九架B-25型轰炸机的起飞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故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