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和我说,爹爹,卫阶若是有了别的喜欢的女子当如何是好啊。爹爹,会不会有别的女子上卫家说亲啊,爹爹……”
“爹爹……”兰杺的爹爹和乐广所学的爹爹异口同声,惹得父女俩一阵乐呵。
这乱世之中,如此欢乐场景,异常珍贵。
炮竹震天响,这一年,卫府仍旧有些冷清,原本一大家子热闹之景,早已不复存在。
例行向母亲拜过年,吃一碗母亲亲手做的水饺,是这年关,最幸福的事了。
“这洛阳城内再好的店都不如娘亲的饺子好吃。”卫璪说着,又大口大口吞下两个,好似许久未曾进食一般。惹得大家一阵笑意,可算是有了几分年味。
“对了娘,今年回乡祭礼我便不回去了,我会在府上的祭堂内,遥寄心念。”
“这是为何?”
未等卫璪开口,卫阶先行说道:“嫂嫂怀有身孕,不适舟车劳顿,兄长需得留在洛阳陪伴嫂嫂。”
听说卫璪的妻子怀有身孕,卫母一时间热泪盈眶:“好,好,好,这是喜事,应当的,应当的。你且不用回去,我会向你父亲和祖父说明的。”探了探身子,开口问道:“多久了?”
“就前几日觉得身子不适去看了大夫才知晓的,约莫有五十多天了。”
“仲宝(卫璪字仲宝)也是的,你都有了身孕还不说多关心一些,想吃什么尽管和娘说,娘亲自给你做。对了,你那屋子可还暖和,需多添些炭火否?仲宝啊,过几日*你叫人多置办些补品回来,这头一胎,可得细心照看着。还有还有,吩咐下人,将府上所有结冰的地方都处理干净了,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见母亲一脸的喜悦,不停的碎碎念,卫璪看了看卫阶也没有继续说他刚刚要说的话。朝堂那些烦心之事,还是不要让家人担忧了。
摆了笑脸,卫璪一抬碗:“娘,可还有饺子,我想再添一碗。”
“有,有,有,准够。”
轻轻放下碗筷,看着屋外漆黑的夜色不住传来炮仗的声音,对于兄长,卫阶还是有些担心。
和卫府不同,乐府中的笑声一波接着一波,乐家三男两女,围聚在乐广周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明年兰杺就要嫁人了,往后这日啊,家中就少一人。”说着说着,乐母便嘤嘤哭了起来,让乐广也难免有些心塞。
“娘,卫府和乐府又离的不远,闲暇之时我可以常回来的。”
“那也不一样,毕竟这是咱们这齐全的一家人最后一次一起过年了。”
“好啦,你别说了,好好的气氛,瞅瞅,被你搞成了什么。既知晓是最后一次,何不过的热热闹闹快快乐乐的,提这些作甚。”乐广忍不住开口说道,再说下去,恐怕他也会忍不住要掉一两滴眼泪,当着小辈的面前,岂不大失颜面。
忍住悲伤,擦去泪水,乐母重重的叹了口气,调整情绪后说道:“好啦,你爹要发红包了,都挨着上来拜年吧。”
寻常家过年如此,但是剩下的七位王爷可不觉得这个年有什么可高兴的。赵王被杀,齐王以大司马的身份入京辅政,这让镇守各地的藩王如何能接受?一个个都不甘愿,凭什么他司马囧就可以入京,这京城的位置,什么时候由得他来当家作主了?
寒光凄凄,这洛阳城内的长沙王看着近在咫尺的权利,可没心思过这个年。
是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年中,卫母携两个儿子前往骠骑将军府。这骠骑将军王济是卫阶卫璪的舅舅,也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卫府才能得以继续支撑下去。
风姿俊爽的男子风风火火的将他们迎到内堂,看到卫阶不由得感叹:“每次见到叔宝,便觉如珠玉在侧,使我自惭形秽啊。”
卫阶行礼:“舅舅过奖了。”
“你也到了成亲的年岁,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家?”
提到中意人家,卫阶嘴角不由得勾起微笑。见此,王济挑眉,和卫母交换了个眼色:“我倒很好奇,究竟是孰家女郎,竟让你如此痴恋。”
“舅舅说笑了,只是和兄长一样,认定了一个人,其余女郎便觉得入不了眼。”
“嘿,说你倒把我也扯上了。”
大家哄笑一堂,今年赵王司马伦被齐王所杀的血腥以及恐慌,在人们心中,似乎,一点点淡了下去。
在午膳之前,趁着卫阶今日精神不错,王济与他大谈玄学之论,虽然卫阶年纪轻轻,但是他在这方面的才华,王济也只能望其项背,叹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
卫氏男儿,在书法方面均有不同的造诣,从他们的祖父开始,一手精妙的草书不仅兼工各体,还能兼学古人之长,是颇有创意的书法家。其章草学张芝而自成风格,与索靖抗席。学篆书也能在继承古文的基础上有所变化。
卫阶父亲卫恒,将字形由繁化简,对草书的研究,精湛的笔势,更是被称为:“草圣”。
因卫阶身体羸弱,故而未能继承父亲在草书方面的精髓,但是卫璪却有几分祖父和父亲当年的风范。一家人在一起,品茗,赏字,没有朝堂纷乱,没有勾心斗角,这个年过的,倒也惬意。
可欢乐轻松的日子总过的很快,十五一过,这年,就算过完了。兰杺是日也盼,夜也盼,总算这日盼到卫阶上门提亲,婚期之事就交由长辈去处理,卫阶马上就要回安邑了,此行一去,怕是半年不能相见,兰杺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他说,可真当两个人见面了,却只能吱吱呜呜的吐出一句保重。
“你现在就说离别之语,是打算我离开洛阳那日,不去送别?”
“我可以去?”
“为何不可?”
“可是我怕。”
“怕甚?”
吸了吸鼻子,两个手搅在一起,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离别之苦,相思之苦。”
眸中含泪的兰杺,让卫阶心中一痛,不假思索地将这可怜的人儿拥入怀中。论理玄学能言善辩的他,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更用力的抱住怀中心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