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潘岳呢?(潘岳即潘安)”卫阶接着问道。
“这个也没法比,他大你我甚多,我如何能知晓他年轻时的相貌?”
提到潘安,卫阶难免唏嘘:“陆才如海,潘才如江,像潘岳这样的才子,终究还是无法躲得过那权利之争的祸患。”
潘安的遭遇和卫家甚是相同,因遭小人诬陷,三族皆殒命。凡涉水而入者,一旦沾湿鞋袜,再想离开,难上加难,何日祸乱平息,迎来太平盛世,否则,朝堂党争,生生死死,将无尽轮回。
话语间,二人已来到涂山脚底,虽寒冬飞雪,但这红梅映雪的美景还是吸引了众多人前来欣赏,骚客文人自然不用多说,从路旁停着的马车,以及那辟出的一条小路就可以知晓,看来他们还算晚到的。
在车夫的搀扶下,卫阶缓缓走下马车,然后很有礼的撩起帘子,朝兰杺伸出手。
每每要和卫阶有新密的举动时,兰杺总是放不开,不似那市井女子,可以毫无顾忌的追逐着卫阶的羊车,不住赞美。
那纤长的手掌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泛着白,指甲盖还略微泛着紫,见此,兰杺再不迟疑,一把握住卫阶的手,冰凉的感觉立刻从掌心传来,自己手上的温度忽然间都被吸走了似的,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再把兰杺扶下马车后,卫阶立刻收回了手,缩到袖子中。前后偌大的反差,让兰杺难免有些失落。低着头,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不言不语。
一路朝林中而行,两人并没有想象之中欢乐谈笑的场面,只余脚下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往里走去,人渐渐多了起来,卫阶放慢脚步行于兰杺身侧,看到几个相识的身影,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痛快前去打招呼。
“卫兄,真是稀奇,你也来赏这傲雪红梅?”
“瞧你这话说的,这梅林又不是你家的,你能来,作何卫兄就不能来?”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多次前去卫府拜访,卫兄身子不适,总也未能见面,心头遗憾罢了。”
“请二位见谅,前些日子我身体不适,在家中静养了些时日。”说着说着,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兰杺,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今日乐使君携女前来家中问卜,心头所动,故邀约一同赏梅。”
听卫阶提到自己,兰杺微微抬起头,对卫阶的两位朋友行礼之后,又低头陪在他身侧。
“卫兄这是好事将近啊,你成婚的请柬一定要给我一份啊。”
“还有我!”
卫阶含笑:“一定,一定。”
见兰杺自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这两位也就意识到自己许是扰了别人的好事,很有眼色的行礼拜别。
送走两位朋友,卫阶搓了搓两个手,在袖中揣了许久,都没有太暖和。也不顾四下有没有别人,伸手便往脖子里伸去。兰杺侧头,好奇的看他做甚。片刻后,卫阶将手从脖子里抽出,毫无征兆的,一把牵起兰杺的手,许是还没反应过来,这次兰杺没有脸红。
抽了抽手,可是却被卫阶紧紧攥着,只得让他牵着而行:“刚刚你不是不愿,为何现下又愿意了?”
这话语间的几分赌气味道,卫阶算是明白了:“你一直沉默不语,原是为这而恼。”
“我不曾恼过。”
“我身子一向虚弱,这冬日里,双手似那霜冻,刚刚扶你下车,你手温片刻被我吸走,怕你觉冷,便收回了手。用自己脖子取暖片刻,虽手掌温度不若你暖和,倒也不似之前那冰凉之态,故而可放心牵之。”说着,还故意捏了捏掌心的小手。
听他这番解释,兰杺只觉得后悔懊恼,刚刚光顾着自己的不悦情绪,却没有体会到他这般贴心的举措,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看她脸颊再度一点点飞起红晕,望着眼前绝美的红梅,卫阶开口诵到:“殷殷红梅,娇羞女郎,立于梅林,不知何处是梅,何处是女郎。”
“你又打趣我!”兰杺娇嗔道,换来卫阶爽朗一笑,这一笑竟久违了十多载,时间久到,她都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卫阶这样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这些年,卫府九条人命的事情一直压在他的心头,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不论是性情,还是身体。
牵手而行,美景,美人,跳动在同一频率的两颗心,多年之后,兰杺一直记得。
天色将晚,目送着卫阶的马车消失在视线后,兰杺这才不舍的往府中走去。盯着今日他一直牵着的手傻笑,乐广很不是时宜的叹了一句:“哎呦,我家兰杺出了一趟门回来就傻了,竟瞧着自己的手不停的笑,这可如何是好。”
都没有发现,从她刚刚进府的时候,父亲就一直跟在她身侧不远。
小步走上前,一把将兰杺头上的梅花摘下,佯装不知的说道:“哎呀呀,这是个什么啊,是新式的发簪吗?”
“爹爹,还给我。”说着,兰杺就上前要抢,被乐广轻轻躲过:“看着不像啊,兰杺,这可是我那半个儿子送你的定情信物?”
“才不是呢。”乐广将梅花举的老高,兰杺跳起来都够不到。
“你再抢,再抢这花可就要坏掉了。”
乐广此话一出,兰杺立刻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可怜巴巴的眼瞅着卫阶别到她头上的梅花,她可爱惜着呢。
“虽不是定情信物,却也相差无几。哎,这女儿啊,不论养多少年,终究是要成为别人的啊。”乐广万分感慨的说着,小心翼翼的将花交到兰杺手上。
“爹爹,我的好爹爹,你永远都是我的好爹爹。”
“哼,你瞧你刚刚那架势,差点把你爹我吃了。”
兰杺竟不知如何反驳,可能她刚刚确实太着急了,乱了方寸,没有守礼。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问卜是吉相,虽然卫贤侄的貌美让众多女子觊觎,可他却对你情深意重,不二心。”
“瞧爹爹说的,我可是那般心小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