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乐父乐母是要留卫玠在府上吃饭的,好歹也即将成为他们的女婿,可是碍于今日一身衣着实在狼狈,卫玠便推辞回家了。
推开房门便看到婷燕用胳膊撑着脑袋在桌子上打瞌睡,窗户外吹进来的凉风正冲着婷燕,担心她着凉,卫玠便轻声关住。可窗户吱呀的声响还是将浅睡的婷燕弄醒了。
见卫玠回来连忙起身,低头认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请公子责罚。”
“这般紧张作甚,我是那种狠厉的主子吗?春困嘛,大家都有,可以理解。”
婷燕摇摇头,见卫玠坐下,便倒了一杯水给他。摸着热乎乎的杯子卫阶挑眉:“这是你刚烧的热水?怎地还烫手呢?”
婷燕没有直接回答,微微一笑故作而言他:“公子可要沐浴,水也热着呢。”
这下卫玠更诧异了:“你是作何知晓我会现在回来?”
“婷燕并不知晓公子会何时回来,只是水凉了便再热,如此往复而已。”
微微蹙眉:“你从何时开始的?”
“婷燕回府之后。”
听到这里,卫玠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这是我疏忽了,没有告知清楚。你也是,怎这般不知变通,水凉了就凉着嘛,等我回来再烧也是一样的,难怪你刚刚累的都睡着了。”
“婷燕不累,只要能服侍好公子,婷燕就满足了。”
“我娘是这般教你的吗?”
婷燕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夫人只是告诉婷燕要尽心服侍好公子。”
“你若下次再这般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只考虑我的话,你这般的丫鬟我也要不起,完了我还是和娘说说,不行让你回去吧。”
此话一出,婷燕连忙跪地磕头:“公子莫要生气,婷燕知错了,婷燕知错了,公子不要赶婷燕走,若是婷燕回去,夫人必定会认为婷燕服侍公子不周,那婷燕在府上就待不下去了,请公子开恩啊。”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起来,起来说。”
颤抖着身子缓缓起身,吸着鼻子,这眼泪说来就来,让卫玠也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兰杺,他大可直接搂在怀中,可是换做别人,他真是黔驴技穷了。
“你莫要哭,我并不是要赶你走。当我的丫鬟不必如此辛劳,我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所以你不必太过提心吊胆。”
“大家都说公子心好,现在婷燕算是体会到了。能跟着公子,是婷燕的福气。”
“好了好了,不哭就行了,你且再休息片刻。”
婷燕从床边拿起准备好的换洗衣服,就跟在卫玠身后:“婷燕休息够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公子尽管使唤。”
卫玠摇摇头,真是没辙。
那场雪的痕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春末的温度又逐渐回升,眼看着就要步入夏季了。因为这一场雪,让长沙王在洛阳积攒了不少人气,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风雨,欲来。
是日,天朗气清,早闻卫阶大名的琅琊王王澄,卫阶的舅舅骠骑将军王济,以及王氏另一名王爷王玄三人与玠同游,城郊凉亭,古琴靡靡之音盘旋于耳侧,群鸟啾唧,加之潺潺流水,此番惬意盎然之态令人愉悦,心旷神怡。
琅琊王在玄理方面甚有高名,且很少让他有心服口服之人,这日有机会和卫玠相互请教探讨,却让王济王玄二人惊慌失措,脸色大变。
骠骑将军连忙帮王澄顺气,见他脸色逐渐好转,这才放心:“论理玄学,讨教而已,你这般激动作甚,竟险些昏厥过去。”
王澄坐起身子不住赞叹:“玠之玄理我是自叹不如,心服口服,心服口服啊。”
“哈哈哈哈,我早就和你说过,我这侄儿非寻常之人可以匹敌。”王济甚觉脸上贴金,不住夸赞:“先不说玄理之才,但是每次与玠同游,便觉然若明珠在侧,朗然照人啊。”
卫玠拱手浅笑:“舅舅谬赞。”
“对了,早先就听说你要成亲了,怎这许久都未见有任何动静?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没有什么岔子,只是我和兰杺约定,待我们二人所养的那盆兰花盛开,我便娶她过门。”
“哦?这约定听来甚是有趣,那这兰花何时会开啊?”
“入秋之后便是建兰花开的季节。”
听了卫玠和王澄之言论,王玄便不打算班门弄斧了,卫玠的才华叫他很是欣赏,自然愿意多亲近讨教几分:“那你大婚的请柬,莫要忘记我啊。”
“这还用你说,有我这个舅舅的,还能没你们俩的?”
欢乐的气氛再度笼罩在这凉亭之中,在这里,没有朝堂纷争,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更没有鲜血浸染,在玄理的世界中,所保持的一片净土。
今日城郊游玩经大家之口传出,后来便有世人云:“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足以看出卫玠在玄学方面的高深造诣。
时间推移,日子过得倒也波澜不惊,这日,已经是卫玠第三次收到委任状,但是他一直秉持自己的观念,皆不就。宛然奏表推辞:卫氏一族蒙皇恩浩荡,时代入朝为官,但眼看母亲年事已高,玠又身体羸弱,常年有疾,也不知我和母亲究竟孰先离去,所以只能尽力侍奉陪伴,竭尽孝心,故只能辞谢不接受任命,万望陛下能怜悯我这愚昧的心。
早就听闻卫玠和琅琊王上次论理之事,卫玠未来的老丈人便觉得心里痒痒。卫玠作为王弼的继承人,乐广作为何宴的继承人更是愿意就玄学思想展开辩论。
故今日趁着卫玠精神爽朗,特地上门拜访。距离上次城郊游玩已过去两月,卫玠闷于家中,对于老丈人的到来断然十分欢迎,只是他的身后少了那熟悉的身影,多少有些遗憾罢了。
掰着指头算算,距离秋日逐日愈近,只是这兰草虽然长势喜人,却未曾见得有长花苞的迹象,叫他心底着实惆怅的紧,现下开始有几分后悔定下那样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