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孤独的船家撑着竹篙迷失在一片丛生的芦苇林中。黑夜无边,船家却执意从中寻得一个方向,他似乎没想过回头,也没想过求助。身后的凉月高高挂着,泛着清冷微光,其实只要回头便能看到光亮、找到出路,但船家一心向前,看不到身后。
璃秋忘记什么时候见过这幅画,但此中心境他却真实体验过。初来台湾,和陌生的父亲生活在一起,没了怀北没了朋友,璃秋有过一段很长抑郁情绪,只是那时他还不懂这叫抑郁症。
“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今天感觉好点没?但只要问自己一遍,其实也是强化一次抑郁的事实。似乎绕进了怪圈,想和不想都是个问题。”,景白无奈地喝着酒:“我在考虑要不要辞职。”
听起来都是陈述句,但其实字字在向璃秋求助。心里的阴暗面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它高高凌驾在潜意识之上,碾压着主管意念。“看过医生了吗?”,璃秋问道。
“难道你不是吗?”
“还会开玩笑,不算重。”,虽然理解景白的痛苦,但璃秋不想多做口头安慰。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明白安慰的无力。
倒了半杯红酒,喝掉一半,璃秋觉得胃中暖和很多:“曾经我也恐惧地活过,不知道哪天会控制不住自己,甚至不敢向窗外看,仿佛随时会冲破警惕跳下去。那时候刚到台湾,正跟母亲闹别扭,对于父亲,那完全是个陌生人。我没有朋友,也不敢逃课。”,平淡地说着,仿佛事不关己。
“你吗?怎么没听你提过!”,景白有点小惊讶,正在抑郁沼泽里挣扎的人很难接受正面安慰,却对有过同样困境的人异常亲近,因为他们感同身受:“后来呢?”
“只有停止自我反问,感受生活小细节,重建新的生活习惯才能从固有思维习惯中摆脱出来。对我而言,音乐是救主。”,说起来只是几条简单的建议,却是璃秋万般挣扎的彻悟。那些年,连吃饭睡觉都变化了形而上的哲学问题,人为什么要睡觉?既然死后长眠,为何造物者要让人睡觉?黑夜里肯定有一股颠覆力量,它以什么样的方式释放?尽然能量守恒,人死后精神会不会以另外的形式长存?越来越多的未知问题,会消磨人最基本的生活常识和热情。景白这样的人,一旦不去工作,过剩的精力只会加重精神负担。“对你,不仅不能辞职,而且还要多做事。同样是数字,尝试接触音乐吧,别老在建模上算计风险了。”
“算了吧,那压根不是我的兴趣。”,景白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五音不全的他向来认为开口唱歌还不如说段子实在。
“越是不懂,才能消耗你刨根究底的欲望,门外汉常常有大发现,不是吗?”,璃秋笑着说道:“趁这段时间,去发现新的自己,我会给你找个好老师。”
“好不好无所谓,一定要是女老师才行!”,景白永远有一种能力,越棘手麻烦的情况越不会严肃地说出来。压力爆表的金融市场,他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这个圈子里多的是赚够了就移民或者周游世界的人。但璃秋确实也好奇,是什么契机刺激了一向正能量的景白得了抑郁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