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历史更迭,盛极一时的南朝佛教建筑亦难逃战火洗礼与岁月残蚀,位于城北鸡鸣东麓的首刹——鸡鸣寺,却在风雨中飘摇中残存下来。
璃秋记得,每逢初一十五或是期末临考,妈妈们都会带着他们去鸡鸣寺请香许愿,多数时候,他们会在山上用斋饭。初春的时候,从和平门到鸡鸣寺,沿街满树樱花开,怀北总是喜欢捡地上的落红,待满满手心时,再抛向空中。
“傻!”,璃秋在她耳边说完,立刻跑开三四米远。
“臭小子,怎么老欺负妹妹”,璃秋妈很无奈,明明去哪儿都要拖着妹妹,可在一起时又总是惹她。
南京的冬天,起床是件痛苦的事。但璃秋极自律的性格,让他无法继续慵懒地躲在被窝里,虽然也贪恋那点温暖。洗漱完毕,披了件立领大衣,璃秋决定出去走走。
“先生,早上好!早餐已备好,用餐这边请”,刚出电梯,酒店工作人员热情地迎上前。
“不用了,谢谢!”,动了动略僵硬的手指,璃秋立好衣领,向大门走去,几步后突然又折返回来:“请问附近哪里有卖小笼包?”
“汉中路上有一家味道不错,过地下行道右拐,步行大概十五分钟,省中医对面”,工作人员随璃秋走出大厅,指着汉中方向。
“明白,谢谢”
隆冬早晨,走在路上,呼吸之间即是轻烟缭绕。虽然寒冷,空气却很清爽。偶尔,两三个着校服的孩子三步并着两步地从身后超过自己,有人还得意地回头笑笑。笼包铺子在拐角处很显眼,外卖队伍已经排到十米开外。赶巧,店里刚好空出一个座位。已经很多年没吃过正宗的小笼包,吹弹可破的薄皮被咬开小口,鲜浓汤汁破皮而出,慢慢充满口腔,熟悉的感觉顷刻找回。
打开手机,是母亲的短信:“秋儿,生日快乐!再忙也要记得吃一碗面。妈只是问问,你几时回本拿比?”
愣了片刻,璃秋立即回过消息,“两天后回。谢谢妈,照顾好自己!”
原来今日十五,从小到大璃秋只过阴历生日。但平日里极少用农历,一个人过的时候常常错过生日。
既然是生日,又逢十五,不如去鸡鸣寺吃碗素面。简单看过地铁站名,璃秋从鼓楼出站,拐过几条巷子,隐隐约约见到鸡鸣山上高高矗立的药师塔。
取香拾级而上,璃秋记起当年的“莲花婆婆”。以前,他和怀北随妈妈来古寺总会额外请上一盏莲花灯,寓意驱除黑暗,照亮人心。卖灯的婆婆总会和妈妈们寒暄几句。现在,他只身而来。
“有人吗?请两盏莲花灯”,屋里没人,柜台上尽是层层垒起的香烛,璃秋向着里屋试探地问出口。
“这就来”,老人弯着腰从里屋慢慢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根高台蜡烛。
见到老人的刹那,像揭开尘封记忆的封印。没错,老人正是当年的“莲花婆婆”。
楼拆了又建,路推了又铺,城市总是在不断地向前发展,一别之后,归时已非故土。常叹“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但眼前的婆婆,却一下子将过去与现在重叠起来,原来有些人可以一直都在,像一根绳索贯穿时空上下两端。
如果习惯没有改变,怀北和阿姨也应常来此地,婆婆会不会有她们的消息?心里这么想着,口中也不禁问出:“婆婆,可还记得怀北?”
“什么北?哎,年纪大了,不认人了……,该走了”
心里凉了半截。
“素雯阿姨还经常过来吗?”,不死心,璃秋试探地问着。
“素雯啊,她刚走,可能还没下山。她有福啊,丫头那么争气……”,老人颤悠悠地递过来两盏灯。
“丫头也常来吗?”,原来婆婆一直喊她“丫头”,璃秋的心跳突然加快。
“丫头到香港念医书去喽……长本事啦”。
此去经年,原来你我都已不在故地。
点上莲花灯,两盏并行放在佛座边上。温暖的烛光,摇摇曳曳,照亮了璃秋心中某一块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