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南京的那天,下过雨,湿冷的空气直钻腠理,璃秋穿得并不多,下舷梯时直打冷颤。机场至酒店还有一小时车程。正是下班高峰,进入城区,堵得更严重。此起彼伏的短促车鸣声,无益于路况改善,只能让人更烦躁。
璃秋的心情却并不坏,甚至心中窃喜,他将有更多时间去细细回忆这座阔别多年的老城。
中华门附近,街道变窄,车行更缓,沿街小吃铺子冒着蒸蒸白汽,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女围着小小的铁板推车,盯着呲呲作响的酱爆鱿鱼须。
“怀北爱吃梅花糕”,隔着车窗,璃秋目不转睛地望着老人拨糕的娴熟老手。
小时候,怀北特别爱吃梅花糕,总是嚷嚷着让妈妈下班带回来。每次迫不及待地接过去,捧在手心里,凑着小鼻子嗅里面的豆沙香气。
璃秋常常吓她,“吃多了,会和豆沙一样黑,夜里弄丢了都找不到!”
怀北总是瞪着大眼睛看他,嘴里反而吃得更欢。终究有一次没小心,滚烫的豆沙汁将嘴角烫出一串长长的水泡,水泡成痂时,褐色结痂像极了嘴角挂着的脏东西。
“北,你嘴又没擦干净”……“快舔舔,嘴边还有好吃的,别浪费了”……结疤退痂的日子,怀北常常被气得直跺脚。她越生气,璃秋反而笑得更得意忘形。
中华门城墙上,红色灯笼间隔着三角旌旗随风摇荡,和十多年前,甚至六百年前一般,给人时空穿越的错觉。
“年轻人,你来出差的吧?要理解啊,赶上下班高峰,这段路不堵才怪呢,这些年老城的路越来越难走……下个路口我们上高架……”,司机师傅不时从后视镜向后排看去,年轻人气度不凡。
“我不赶时间,听您的。”,璃秋透过后视镜与司机点头示意。
“明孝陵的梅花开了吗?”
“还早,东郊早梅可能开了,但梅花谷得到二三月,才会遍山梅花开。赏梅,一定要挑最好的时节……”,司机很热情。
电台里正在播JJLin的《西界》:因为我活在西边,只拥有半个白天,一到午后夜色就蔓延……
璃秋轻轻和着拍子,这次回南京只想四处看看,这多年过去,能留下的痕迹已经不多,听说原来的化工大院早已拆除,原址上盖起了紫峰大厦周边写字楼。工厂倒闭后,原来的邻里已搬迁各处。
怀北的音讯早已不知从何打听。
下高架,穿过新街口闹市,车稳稳地停在中山像对面金陵饭店门口。当年这个最高楼如今早已淹没在建筑群中,正如当年的人,现在也消失在茫茫人海里。算算年纪,差不多她也该工作了。
放下行李,拨开窗帘,十字路口对面新百广场上,一棵巨型圣诞树装扮华丽,情侣们纷纷围着它拍照留念。
快到圣诞了,这个节日早已突破了传统宗教意义。对很多年轻人而言,只是给了约会的借口和吃饭的理由。
尽管如此,节日的气氛依然给人一抹冬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