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的傍晚,朵朵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西片厅门前,说好的六点,五点五十八了还不见人影,看来这次是他想放朵朵鸽子了,人在江湖混,迟早要还的,算了。六点一到,朵朵立刻走进放映厅。
电影开演后大约10分钟,何经理来了,坐在朵朵旁边,他手里拿着一柄伞,伞顶向下滴着水。他今天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完全没了往日颐指气使的声调,“不好意思,下雨我迟到了”。
好像一切都很和谐,可今天的影片却有些恶作剧。本来好好的风光片剧情,转眼变为那种让人眼热心跳的镜头,而且似乎没有要结束的意思,这西片真是看不得,朵朵心里暗暗叫苦。她不敢抬头看屏幕,更不敢看旁边的何经理,局促地东张西望,又不好意思说走,真是如坐针毡。
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的朵朵,下意识地将身体与何经理的距离挪远了些,好像这样就划清了界限。这一切都看在何经理眼里,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我们出去走走吧”,朵朵总算松了口气。
外面的雨很小,何经理依然打着伞,并把大半边伞都遮在朵朵头上。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住的地方离这儿很近”
雨不知何时停了,他们走到附近的一个停车站,“能不把今天看电影的事说出去么”,朵朵有些局促地问,“怎么,你害怕了”,徐经理不动声色地说道。
徐经理来财务室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坐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了。他修改了班表,让朵朵星期日休息,而且说朵朵哪天白班不想上可以休息,由他来替她,朵朵想问他怎么变这么好了,但终于没开口。
晚班徐经理也不再在楼上坐,经常到楼下小屋和朵朵闲聊,尽管聊天的结果常常是不欢而散,他依然乐此不疲。不知怎么搞的,两人一见面总是唇枪舌剑,几乎没有一次不吵架,他这人就是爱训人,朵朵又偏不听他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初春时节,停止供暖了。那日,孙亮来财务室交接钱款,说屋里有些冷,何经理刚好也在,随口说道,“一点也没感觉到冷啊”,孙亮笑言,“有爱情的力量在,当然感觉不到冷”,朵朵有些尴尬,幸好当时在点钱。何经理也没有说话。
爱情有时就如一张薄薄的纸,可是如果两个人都不去捅破它,它就会像眼里的一粒沙,让人饱受折磨。朵朵又一次陷入不知进退的矛盾中,爱与不爱都是一种负累,她想让自己忘掉过去,可真地能吗?也许这是笼罩在他们间的一层阴影,她已经错过了许多。
公司打算在CD开分店了,然后是贵阳,作为骨干何君石是要被派出去的,一去就是几个月、半年或更久,这意味着他们的缘分将要走到尽头了,朵朵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早已品尝尽离别的苦涩,虽说那已成为遥远的过去,但回想起来,好像就在昨天。她实在无力再承受这种折磨,就这样算了吧,幸好还不算晚,朵朵暗暗下了决心。
何君石的目光中越来越多地闪出火花,朵朵刻意回避着,他经常盯着她的眼睛,这让她感到很心慌,眼睛是最容易泄露心里的秘密的,可是躲无可躲,他无处不在。
朵朵不知道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还是不幸,被许多男人爱也许该算是幸福,可那爱她无法接受,所以只好把它原封不动地退还,那种感觉就像望着一件十分漂亮却不合身的衣服一样。
大家都说朵朵又瘦了,她已经瘦到不够健康美的标准了,徐君石在心疼她的同时,总是弄不清楚,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其实只需她一个目光的回应,就会勇敢地出击,他是个比较内敛的人,又很爱面子,没有把握的事绝不会贸然行动。他找过好几次理由,比如让朵朵帮他校对表格数据,以此邀朵朵去看电影或吃饭,但都被谢绝了。
朵朵进修半年多了,也收到过几次徐非梦的信和电话,有时候信更能把表述不清的话说明白,他在学校里一切都好,经常去朵朵大学时去过的地方,有好几个女生对他示爱。这一切于朵朵而言已经有些遥远了,他在重复她过去的时光,而她已然走在另一条路上,终于渐行渐远了。
周日朵朵休息,因为昨天替小雅班,上了个连班,非常累,再加上周期性的生理现象,使她又要忍受腹痛的苦楚,不知不觉就睡到了早上九点钟。忽听到电话响,实在不想钻出暖暖的被窝,就没有去接,不一会儿电话又响,朵朵只好去接,果然又是何君石,问他却什么事也没有。
“何大经理,今天是星期天哎,我一周只有这一天是休息的”
“所以小谢今天要请你看电影哦”
朵朵知道,他是对上周小谢请她和小雅看电影一事耿耿于怀。小谢是店里的会计,年纪轻轻做事却一板一眼,他对朵朵不错,李阳来本市讲座时,他连打三个电话通知朵朵。男人的天性就是爱吃醋呀,何君石也不例外,朵朵不知是喜是忧。
五一过后,何君石被派去CD分店做店长,朵朵的耳根清静了不少,心绪也平静了许多,虽然有些淡淡的失落,但她要适应没有他的日子。
没想到六月中旬何君石就回来了,朵朵问起他为什么不留在CD他只说想家,虽然外派薪水高了许多,但他更喜欢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
何君石在感情方面是有些腼腆的,他内心似火,却无法直白地表达,而缺乏安全感的朵朵,恰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抓住她的心。
临近学期末,外院宣布下学期正式搬迁到海边新校址,对于朵朵来说,这次搬迁最大的收益是她的住宿得到了安排,她也因此不必再为房租打工了。
八月中旬,朵朵正式递交了辞职申请,终于是要离开了。她其实一直在等待,为了那一句话,她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晨晨昏昏,等待是一种漫长的折磨,她没有勇气再站在原地,虽然告别不等于遗忘,可她只好走了。
何君石首先看了朵朵的辞职报告,他问朵朵将来还会回来么,朵朵摇了摇头,他默不做声,后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说,“你九月初还要来店里一次,因为那时要领工资”,朵朵无语地笑了。
财务室狭小的空间,堆满了往日的记忆,朵朵收拾好东西,转身走向门口,一抬头发现何君石站在那里,一只手搭在门边,挡住了去路,那一刻,他的脸距离她只有十厘米,她能感受到他浓浓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