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大学的人都会记得最后一年是怎么过的。该考研的准备考研,该工作的联系工作,该分手的分手,朵朵哪种都不是。
圣诞节前,系里忙着排练烛光舞,由导员编排、指挥,大家都说像修女在跳舞,配上那曲《圣母颂》,更显得庄重。这次导员下了很大决心,决定让外语系扬眉吐气,要把这台节目推向全院,她那样兴高采烈,像个女巫一样;导员还到剧团为大家统一借了服装——白纱裙。
表演那天,一切正常,只是点燃的烛油有一两滴滴到了朵朵的手上,当时并不觉得特别痛,过后发现手背竟红了一片。朵朵觉得那场表演像一个仪式,宣布一个时代的结束,而那滴烛油则提示着她青春的伤痛。
元旦到了,朵朵收到一个邮包,是“他乡”寄来的。里面有一个水晶小天使、一本《平凡的世界》和一盘他自己录的带。“他乡”唱的是几首老歌,《朋友》、《你在他乡还好么》、《把悲伤留给自己》,最后那首是清唱的《回首梦已远》。
灯火阑珊泪眼凝望烟水寒
长夜无眠不知今夕是何年
望断千帆形孤影单不胜寒
无奈人在天涯魂萦梦牵
情难断难舍难分理还乱
人聚散风吹云散月已残
曾经多少爱恋缠绵
奈何情深缘浅
转眼已是曲终人散
才知回首梦已远
往事如烟无语苍天
……
一段时光的终结必定伴随另一段时光的开启。朵朵毕业后回到家乡,在一所中学教书,本以为平静的日子,却因一个人的突然造访完全改变了。
那人是朵朵高一时的同学卢金羽,高二时分班就再没联系了,他后来考上了南方一所大学,现在居然在法院工作。朵朵对他在哪高就没什么兴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只是听他似有意又无意地说起前几日见过徐非梦时,她的心猛跳了几下,但故作平静。
卢金羽见她没什么反应,神色放松了些,“你们真地分手了?这个徐非梦也真是有趣,我们前几天初中同学聚会,他居然说今年他考上了一所财会专科学校,在M市。”
临走时,卢金羽给朵朵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他那志得意满的样子,让朵朵内心有一丝丝酸楚。徐非梦居然又去考学了,竟考上她读大学的那个城市,这是老天在开玩笑么,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他们再次见面时,发现彼此都有了很大改变。朵朵由青涩的小女生变成有点儿成熟韵味的气质美女,身材也从纤弱变得圆润了些;徐非梦比以前壮实了许多,脸已不再那么白皙,淡淡的古铜色,腮边一圈浅浅的胡茬。
“你好”,他们同时问候对方,然后一个笑了,一个哭了。一切还能回到从前么。
徐非梦说他这几年打工攒了点钱,等他一毕业,就和朵朵结婚,他们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了。朵朵笑了笑,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么?
徐非梦走了,又剩朵朵一个人。高中时的男同学陆续有人来找朵朵,他们大都有了体面的工作,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面前,朵朵忽然觉得活着好累,如果说大学时男女同学间还有一份青春的朦胧,那么现在则是赤裸裸的直白了。
朵朵也不太喜欢做老师,每天不停地重复唠叨一些简单的知识,还要管束那些调皮的捣蛋学生,现在的孩子越来越难管了。她于是萌生了改行的想法,想出去学习下,然后谋求其他职业。
这个想法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教师工作多好呀,又稳定收入又不低,还有两个假期,多少人想做老师还做不上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朵朵是个有主意的人,在学校教了一年书后,她还是联系了一个沿海城市的学校,去那里进修。去那个海滨城市,曾是她儿时的梦想,大海的声音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暑假,她计划和徐非梦一起去那个海边玩一次,顺便考察下那个城市。
当然要事先瞒过多疑的父亲,母亲其实是知道的,她不赞成但也没坚决反对。
那天在车站,朵朵一个人拎着旅行包,父亲严肃地问,“你那个一起走的女同事呢”,“啊,她可能先上车了,我们在车上汇合”。
在车上汇合的是徐非梦,他戴着墨镜,扣着鸭舌帽,连朵朵都差点认不出。
“大海,我来了”,朵朵兴奋地在海边大声呼喊,徐非梦则安静地望着海面。复合后,朵朵总觉得徐非梦哪里变了,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地交谈,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为了节约经费,他们选了一家小旅馆,在前台登记的时候,服务员看了他们一眼,“要一间还是两间”,没等徐非梦回答,朵朵抢着说,“两间”。房间在三楼,两个房间都是南向,但并不挨着,一间在走廊最里面,另一间离入口处比较近。
傍晚,两人在附近一家快餐店吃过晚饭后,在旁边的罗森店里买了一张当地地图,两人一边拿着地图比划着,一边又坐上去海边的车。飞驰的街景从窗边掠过,夕阳西斜,整个城市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有落日帝国的辉煌。有时候梦和现实只有一念之遥。
朵朵和徐非梦漫步在长长的海岸线上,朵朵身穿一件浅紫色的纱裙,有风拂过,宛若仙子般飘逸,徐非梦则穿一身黑色紧身衣裤,越发衬托出他的身材魁梧雄健。如果时光能停驻在那一刻多好,可是夜幕终究还是缓慢降临了。
有点疲惫的朵朵将头靠在徐非梦肩头,“我们将来真地会走到一起么”,“当然会,怎么你这丫头这么没信心,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自己呀”,许非梦拍拍朵朵的头,很自然地将她的肩膀揽过来。
他们回到旅馆时,前台服务员换了一个女人,打扮得有些妖娆,徐非梦经过时,她用挑逗的眼神看着他,朵朵有些反感,徐非梦却好像并未注意到。朵朵要求住走廊最里面那个房间,比较有安全感,徐非梦也未坚持,他们各回各的房间。
朵朵洗完澡换上舒服的睡衣,懒懒地倒在床上,想着明天去哪里玩,忽然听到轻微的敲门声,“谁呀”,外面却没有人应声,也许是敲错门了。这样的敲门声响了两次,朵朵开始感到不安,不管是谁绝不开门,以往的安全教育可不是白学的,她把门又反锁了下,这才总算安心了些。
劳累了一天的朵朵,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半夜时,又传来敲门声并伴随锁孔转动的声音,这声音在深夜显得格外清晰。